第56章 假克己

黄耘霄皱眉看着自己腿道:“遍知真人如此厉害,灰飞湮灭了恶诅却还不消。”

君安拿扇子敲了敲手心,道:“你们原先说这恶阻是遍知真人害的?我看却是不像。”

“君老板能看出这恶诅出自哪家?”宿莽追问。

君安低头思索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道:“看手法,像是出自佛家。”

“佛家?佛家一向慈悲为怀,如何能出这些肮脏的手段?”

“如何不能出?”君安挑眉:“当初渚空城吞没南海和南洲时,青渡寺可是帮了不少忙。世间有善必有恶,有佛必有妖。神能堕入魔道,魔者也可立地成佛。”

“明日我让祝适带你去给那些个颐养的长老们先瞧一瞧,悲千古怕是没这么快能赶过来。”

黄耘霄乖巧地点头,拉高了被子准备再睡一会,却被送信返回小屋的知非一把合被抱住,扔到了小榻上。

君安又翻出一床新的被褥铺上床,闭眼道:“两位站着的道友可以去隔壁书房睡。”

宿莽和季云间乖乖退出房间,各自找了个地方和衣躺下。

一夜无梦。

君安已经依照惯例斋戒、沐浴、诵经三日,不管她是否诚心还是敷衍,反正到了去见假克己的日子。

祝适在门外足足等了她一个多时辰,君安才带着季云间从房里出来。

祝适见她后面不是知非跟着,有些意外问:“知非不去?”自他认识君安起,就没见过知非离开君安十步远。

君安撒谎不眨眼:“知非风邪入体,需要休息。”

纵使祝适想不到什么厉害的风邪能入了知非的体,但也没刨根问底。他一向宽宏温柔又懂得体谅他人,从不使人落入尴尬之地。

到了克己的落峰小院前他对身后跟着的女弟子轻柔一笑:“你先回去帮我温一温酒,我下午要会客。”

女弟子反应过来,脸一红,盈盈拜退。

任谁都知道温酒只是借口,要拜见克己长老除非是各中龙凤或是各家仙首才有资格,女弟子职级不够,再往前就是克己长老的院子了,她却还不避讳地跟着。祝适这般讲话,实在是将女弟子的脸面顾了个全面。

君安“啧啧”两声,悄声对季云间道:“你看见没,这就是他受渚空城所有女弟子喜欢的原因。处处留情却又毫不自知。”

季云间铁青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祝适又多看了季云间两眼,那寓意很明了。

君安连忙将季云间挡在身后道:“我修为太低,一定要带一个人。”

祝适的表情又落寞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

君安:“我谁都不信,尤其是渚空城。”

小院的门在三人面前次第打开,祝适牵头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安静,窗明几净,落叶铺了满地,一股淡淡的檀香传来。所有的场景都太过熟悉,季云间的手抑制不住地在抖,他紧紧抓住了掩在裙摆中的六棱。

果然如知非所说,假克己在打坐诵经,见他们来了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祝适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君安和季云间丝毫不为所动,站得笔直。

倒是屋内的假克己先开了口,他道:“今日有幸,见得安宗主。”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怜悯众生的味道,听得季云间一怔,和他记忆里师父的声音语气简直一模一样,但同时又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腾烧起来。

而君安听到安宗主这个称呼时,表情一顿,身体绷得笔直。

克己笑了笑,嘴角咧开,带出一丝邪气,与他身上那种装出来的悲天悯人苍茫气息格格不入。

一息之间,狂风突起,黑云遮日,四周煞气笼罩开来。君安只觉眼前黑雾一闪,人已到了季云间和祝适对面,被假克己掐住脖颈制住双手动弹不得。

季云间往前迈了一步,被祝适闪身挡住。

假克己此刻不再装模作样,或许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掩饰。

他翻手拿出一把小巧光亮的匕首,握在掌心,抵住了君安的额间。空中缓缓降下一个模样古朴雅致,暗暗哑哑,布满神像和符咒的铃铛来。

祝适终于似回过神一般,道:“陌回赤子的三清铃?你不是克己长老!你是谁?你哪里偷的三清铃?”

君安翻了个白眼,她以为祝适在进门那一刻就会发现这人是冒名顶替。毕竟克己仙尊修道,这人却是打坐念佛经。明显不是同道中人。

假克己舔了舔嘴角,道:“我何时说我是克己长老?”

祝适四下望了一眼:“你装扮得和克己仙尊一摸一样的回来,原本自封的院落大门还似有感召地次第而开。更何况我对你行大礼的时候,你也没否认。”

假克己只扯开一边嘴角,哈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祝宁生在外生的那个野种?他说的悉心教导就是把你教成了这副不知变通的书呆子样?值乎哉?”

祝适闻言上前一步道:“你休要胡说,我和老城主祝宁生是清清白白的师徒关系。”

假克己“哦?”了一声:“他是这么和你说的?有贼心没贼胆的玩意儿。”

他无心再与祝适虚与委蛇,用法力裹上匕首,道一声:“借安宗主额间血一用!”说罢匕首朝君安的额间用力刺下去。

一股黑烟不知从哪里冒出,横插在匕首和君安的额头之间,两者相交,爆发出一阵精铁的撞击声。

假克己一击不成,反被那团黑烟笼罩住了头面,顿时眼前模糊起来。

悬在空中的三清铃因他法力一泄,颤抖了一下,发出清脆地一声“丁零”。这一声,琳琅振响,余音绕梁,来回不绝。

身死两百余年,还有如此威力,不愧是陌回赤子曾用的法器。

假克己立马放开了君安,捂着头痛苦地去抓那三清铃。

季云间哪里还会看不清情势。这假克己因是生魂,但应该也有业障在身,否则不可能会对三清铃的声音反应这么大。他立即飞身上前在假克己之前抓住了三清铃。

又晃了两下,假克己已然双目赤红,状若癫狂起来,嘴里直吼道:“不要摇了不要再摇了。”

祝适还兀自在那边踟蹰着,反复思索咀嚼着假克己的那几句话。抬眼见女装的季云间握着三清玲在手,欲上前接过来。

在他的印象里,三清铃是渚空城的东西,还给他是理所应当。

没想他一靠近,季云间反应极大,长腿一抬,将祝适踩在了脚下。

祝适顿时满脸通红,想着自己在一个姑娘的裙下,都不敢抬头看,只得喊道:“明善姑娘高抬贵脚,这三清铃乃我渚空城封印之物,理应归还于我。”

季云间理也没理他,待三清铃的回响停下来,才问那个假克己:“你是谁?为何要偷三清铃?为何要君安的额间血?”

假克己只狠狠盯着季云间手中的三清铃,喘着粗气却默不作声。他脸红脖子粗,刚刚一阵癫狂过后,却似不再害怕三清铃的声音了,眼睛跟着三清玲的动作,一副只要季云间稍微松懈他就要上前去抢的姿势。

季云间不敢放松,另一只手在背后慢慢地将六棱抽了出来。

风云相会只在一瞬之间,两人在空中几乎成了两道残影,季云间法力高深,这般动作,那叮当作响的三清铃却一直鸦雀无声。

祝适这才得以从地上爬起来。

君安被假克己掐得半天才回过神,一顿猛咳后,朝其中一道残影喊道:“万里!我给你额间血。”

祝适听了“万里”这个称呼,不由得对君安道:“你疯了?如果他真是万里,那他岂可能只要你的额间血?”

万里邪恶的脸停顿在君安面前,又被季云间逼退三步。

万里哈哈笑道:“有胆识,我喜欢。你可知我要你额间血有何用?”

君安无畏地答:“我不管你有何用。但你若真想要我额间血,就要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应我一个条件。”

万里作为一个生魂,居然完全不怕季云间手中的神器六棱,而且对三清铃的声音开始充耳不闻起来。

君安哑着嗓子道:“你能自由出入锁魂青石瓶?”

万里避过季云间的一个刀削,答:“不能。”

君安又问:“是祝明朝帮你伪装并且寻到了三清铃?”

这回万里思考了一下才答:“是。”

“三清铃要用于白兹小徒弟宿莽身上?”

万里空手捏住了季云间的六棱,朝君安龇牙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君安没再说话,从靴子里掏出一把镶嵌满宝石的精致的小匕首,对准了自己额间,快狠准地划下去。力道不大,一小股鲜血溪流一般地从她的额间流淌下来。

君安也不避讳,将克己屋里原本盛着供奉之物的小碗清理出来,接了几滴自己的血,而后将碗抵在了香炉边上。

她道:“额间血,七七四十九天才可取一次。你真的可以再等月余吗?”

万里看到那个随时会跌翻进香炉的碗,冷笑一声:“威胁我?你可知从古至今威胁我的人都落得了什么下场?”

见君安依旧一脸倔强地僵持地看着自己,他道:“你是吃定了我杀不死你?姑娘,你要知道这世间死不是最可怕的!说罢,什么事?”

君安用手抹了一把流到唇边的血,道:“杀了祝明朝,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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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生平记录帖
连载中黄嘉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