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间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进得屋里,愤愤地将钗环裙子一把脱下,狠狠砸在地上。
君安连忙上关上门窗,生怕被外人看见,又见季云间敞着里衣,拿上六棱要出门。
她连忙上前拉住他:“你要干什么去?”
季云间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要去自己师父小院,何必如此偷偷摸摸。”
君安道:“你冷静点,莫一时冲动,别坏了大事。”
“什么大事?谁的大事?关我何事。”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在冒充你师父?有什么目的?”见季云间不为所动,君安继续劝:“最主要的是,你不认识路啊大哥!”
季云间欲推门的手停了下来。
君安再加把劲:“你找了两天都没找着克己仙尊的院门。而我们明天就可以去了,你不要在如此关键时刻打草惊蛇。”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连一个鸡腿都没拿到?”
季云间听她只惦记着吃食,不由得又一腔羞愤,对君安道:“她们……对我……摸我……”
他七上八下在自己身上示意了一下,也不知君安看没看懂,接着道:“太可怕了!”
君安揪着他的衣领到处看:“哪里?摸你哪里?还抱了你?可能她们喜欢你才碰你吧。”
这于季云间听来简直不可理喻,怎可对一个陌生人如此这般。多说无益,他从君安手里夺回自己的衣服:“放手!”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知非从窗户里翻进来,落地打了两滚,看到屋里二人拉拉扯扯不清不白的架势,她语气漠然却眼神暧昧,道:“祝适离院子只剩百步。”
君安连忙解释:“我什么都没干,他自己脱的。”
季云间:“胡说。”
欲盖弥彰,掩耳盗铃,此地无银,适得其反。
知非“哦”了一声,眼神却依旧不干不净地往季云间敞开的胸膛瞧,君安的一只手还按在上面,另一只手扒着他的半边衣袖,令季云间大半个臂膀都露了出来。
君安缩回手,清了清喉咙,飞快地捡起地上的衣服,道:“快点,没听知非说祝适到门口了?”
知非也凑过来,二人捡起地上的衣物手忙脚乱地往季云间身上套,也不知穿了个什么模样,门口传来了轻轻地叩门声。
季云间只来得及穿好上衣,下身还是白色中裤,而知非依旧一身夜行黑衣。君安一跺脚连忙将二人打包扔进衣橱里。
祝适已经推门而入。他道:“你在屋里怎么不吭声?”
君安关好衣橱:“午睡方起,刚刚整理好衣物。”
祝适瞧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夜空,也没深究,只道:“我是来只会你一声,明日见我与你同去,你可要早些起床沐浴。”
衣橱里传来“咚”的一声,祝适的眼神带着询问瞟了过去。
君安连忙踢了一脚衣橱,道:“磕到了,好疼。”
祝适眼角跳了跳,太假。他又道:“我已经吩咐好弟子明日送香芝水来,你早上服用一些,好歹不会饿。经书收到了吗?”
衣橱里又传出两声“咚咚”。
君安连忙点头:“收到了,明日我亲自呈上给克己仙尊。”
祝适盯着衣橱越逼越近,君安后背紧紧靠在衣橱门上,道:“你要是没什么事……”
话被祝适打断,他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君安哪敢点头,只能拼命摇头道:“什么声音都没有,你要是没事就走吧,人多眼杂,只怕被人说闲话。”
祝适盯着衣橱,推开君安,一把将衣橱门打开来。
里面赫然站着下身穿着亵裤上身只着肚兜的季云间,他似是受了大惊,眉眼一下就红了,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样,脚下却发狠,用力踹在祝适心窝上,迫不及待关上了门。
祝适被踹得飞出去十步远,撞倒屋中的桌椅才跌在地上,愕然看着君安。
君安其实也有点懵,但很快反应过来:“我这个厨娘有个陋习,太害羞,喜欢在衣橱里换衣物。她刀法了得,半盏茶不要能肢解一头牛。等她换好衣物发起火来我都拉不住,你还是趁机快快走吧。”
这番说辞明显很荒唐,但又找不到什么毛病,祝适被君安推搡着往外走。
待赶走了祝适,季云间和知非从衣橱里出来。
季云间眉目间依旧是一片赤红,他是被气的。在衣橱那么狭窄有限的空间里,他被知非压制得死死的,对方三两下扒光了他的衣服,套上一个肚兜,轻飘飘捏一个咒术就让他动弹不得。
他不甘心地狠砸了一下墙面。
倒是知非又打开窗户欲往外跳,对君安道:“小姐,黄耘霄和她的大虎睡在亭子里。”
君安了然:“再过两三个时辰,后山弟子就该晨起洒扫了,你赶紧去将她接回来。”
后山地势错综复杂,陷阱遍布,黄耘霄和宿莽从未来过渚空城,怕是会走错道,她又道:“就只她一个人?宿莽呢?”
知非:“我去找。”
她说得如吃饭一般简单,又跳了出去。
季云间这才从怒气中回过神来,追问:“我师父……”
知非已经不见了身影。
君安道:“你不是肯定那人不是你师父吗?”见季云间看过来,她接着道:“不是你师父,你急什么。”
季云间又狠拍了一下墙:“何人敢冒名顶替我师父,令他名誉蒙羞。”
君安坐下来:“这事明日就知晓了。倒是你去膳堂真的连一块肉都没给我掳回来?”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就见季云间又双拳紧握,似极力压抑着怒气:“我一定要烧了渚空城。”
君安失望地摇了摇她的纸扇,眼睛看回了原先的孤本:“好好好,等我与祝适合离,你铲平这个山头我都没意见。”
不多时知非带回了昏迷不醒的黄耘霄和愁眉不展的宿莽。
宿莽其实并没有离开黄耘霄躺的亭子太远,他发现师父不见之后,那股莫名的寒冷气息也不见了,四周山雾消散,黄耘霄一身红衣趴在几步之外的亭子里。
他与知非差不多前后脚到达亭子。
知非的语言短小精悍,一个“走”字,扛着黄耘霄便跑。如果不是熟人,那架势还真像路过打劫良家妇女的悍匪。
几人汇合,立马信息置换。
知非潜藏在克己长老的院子里两日,这位长老除了打坐念经便是打坐念经,整整坐了两个日夜。
而知非龟息着倒吊在屋檐的梁上一动不动地吊了两个日夜,什么都没探出来,唯一知晓的信息是,这位长老确实已没活人气息,是生魂。
“生魂?”宿莽重复了一句。
知非点头:“阳气旺盛,不避白日,干净纯粹,确是生魂没错,死前修为不低。”
宿莽听罢道:“难道真的是克己仙尊?”
君安折扇一收:“一定不是克己仙尊。凭知非,如何能看出克己仙尊的修为高浅。在被她看出来那一刻,对方就暴露了。”
季云间抱着六棱靠在一旁,目光冷冽,似有所思。
君安又问宿莽:“你们在環渊阁查到了什么?黄耘霄怎么回事?”
宿莽将遇到祝明朝的前后说了一遍,想了想又将自己在渚空城后山似梦非梦的遭遇说了出来。
君安在听到祝明朝几个字时,手中的扇子几乎被她绞断。待宿莽说完了,她道:“祝明朝在百年前就已闭关,你确定你见到的那个是他?”
宿莽道:“我虽未见过他,但以他的外貌特征和那小弟子的称呼来看应该就是他。”
君安冷哼一声,还待再说什么。知非适时按住了她的肩膀,君安这才垂头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到黄耘霄身边,卷起她的裤腿。
不知是不是离开了環渊阁,黄耘霄的小腿已经不再流脓溃烂,但整条腿依旧呈现紫黑色,里面被困住的东西,时不时朝外冲撞一下。
君安掌心多出一排密密的银针,或深或浅地扎了下去。
宿莽连忙道:“你会解这恶诅?”
君安头也没抬:“不会。”
宿莽:“那你在干什么?”
君安不疾不徐缓慢施针,道:“我好歹也在天地灵居呆过几年,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她又朝知非道:“去拿悲谷主的千机丸来。”
知非拿出一颗黑乎乎的小药丸,君安掰成四瓣,给黄耘霄喂下去一块,又道:“写信鸟,请悲谷主来救人。”
知非一颔首,人影立刻不见。
宿莽看着那颗黑乎乎的药丸,想起自己在朝雨谷里悲千古强迫他喝的那些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汤药,胃里一阵翻滚。
他偷偷对季云间道:“悲谷主也是品味不高,虽说良药苦口但好歹从卖相上下点功夫。这些莫名其妙的丸子,看上去就苦涩。”
君安听到他的话,一边为黄耘霄撤针,一边道:“天地灵居到了这个地位,就算是拿一颗羊粪蛋子出来卖,都会有人为它一掷千金。只要实力到位,外貌什么的已经不在乎了。只有底气不够的,才需要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撑场面。”
她撤出最后一针,又拿出一颗全身绿色,冒着黑气的药丸给黄耘霄含在嘴里。
季云间认出这是君安之前送给那个送经书的小弟子的南竹花丸,据说对提升修为大有裨益。
君安见他直勾勾瞧着自己手中剩下的绿色丸子,不由得道:“你想要?”
季云间咳嗽一声,偏过头去。
君安摇了摇扇子,道:“因为在衣橱里输给了知非?”见季云间握着六棱的手指收紧,她当真拈了颗放进季云间手里:“这是大力丸,含服后可短暂提升个人精气神。下次遇上强敌,可含上一颗。”
这名字一听就充满了江湖术士的味道。
季云间皱眉:“不是南竹花丸?”
君安挑眉:“那是唬那小道士的,不给点好处,他怎么肯帮忙?别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床上的黄耘霄突然弹坐起来,看到一屋子人,道:“你们都围着我干什么?
君安见她醒了,道:“大力丸效果当真显著。”又看了看她发黑的腿:“这只腿的经脉我已经帮你封住了,遍知真人的恶诅也暂时压制住了。接下来你千万不要动用法力,静待天地灵居悲谷主过来帮你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