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显露原形

定是这两人没撑住,想着外头有黄耘霄等人守着,放松了警惕,偷偷小憩,不慎却睡深,被遍知真人操控住了。

黄耘霄气结:“愚蠢至极!”

要去救人显然已经来不及。

宿莽眼疾手快拦腰抱住后面跟着父母冲出来的两个娃娃,一把推回屋内,又甩出一张封咒贴在门上。

再回头时,周老爷夫妻已经被小禤吸成了人干。

黄耘霄跺脚:“自作孽不可活。”

吸食了仇人的遍知真人法力更甚,黑色自她脚下蔓延开来,所过之处花草干枯,土地皲裂,甚至侵袭了被周老爷夫妻破坏的伏魔阵。

黄耘霄道:“不好,它要弃小禤找新容器。”

季云间的六棱呼啸一声,带头俯冲下来,插在黑色土地的边缘,百余法器纷纷效仿,法器之间连出白色的阵印,向上没于季云间手中。

遍知真人蔓延出的黑色土地再不得推进。

黄耘霄见状带马福跃于阵内,只听一片金戈铁马,阵法的白色铁壁逐渐缩小范围,黑色土地锐减,黄耘霄的九日呈抓钩合抱之势,深深插入地底,连着大片泥土挖了出来。

宿莽挥洒出大量符箓,贴于九日之上,季云间的阵法也收紧,包裹住黄耘霄挖出来的土包。

伏魔阵、除祟符、九日层层叠叠,越缩越紧。土包越变越小,最终如巴掌大小时,黄耘霄手掌中出现一座小小的庙宇,庙宇门打开,土包被扔了进去。

宿莽凑过去看黄耘霄手中的小小庙宇,问:“还是镇压吗?”

黄耘霄冷笑一声:“这不是城隍庙,是特制的牢笼。保管什么鬼王妖后,进了里面只有乖乖讨饶的份。”

至此这缤纷杂乱的一夜才安静下来。

月淡星疏天欲晓,院子里黄纸符箓遍地,枯死花草满布,两具尸骸横陈,但至少未伤及邻里无辜。

小小庙宇的门缓慢打开,抖落出一团灰扑扑的绒球。

绒球落地,立即往怀里扒拉了几块土石,软啪啪地喘着气,抖着身子,竟有些可爱。

宿莽一时分不清它的正反面:“这……是遍知真人?”

黄耘霄邪笑一声:“不是它又是谁?上次用这招博取我同情,还想故技重施?当姑奶奶我是奶娃娃么!”

她脚下用力,踩着那绒球使劲碾了碾。绒球拉瘪变长“噗”地一下鼓胀起来,化成一颗沧桑猥琐又带点委屈的中年男子头颅。

头颅在地上滚着移动,黄耘霄食指上的九日化鞭,抽打了他一下:“快些。”

头颅又滚得快了一些,待到周老爷的尸身前时,往里一扑,附了上去。

宿莽惊骇愕然:“你怎让他附身于人?”

黄耘霄道:“尸身而已,又不是活人,没有魂魄让他摄取。”

见宿莽仍皱着眉头,她再次解释道:“遍知真人真身无法开口说话,只能附于人体才能发声。你不是有事问他?”

宿莽才知黄耘霄居然是为了他。

周老爷干瘪的身体如充气一般丰润起来,坐在地上,一双眼珠子乱转,嘴巴抽搐乱扯,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调整好面部表情。

黄耘霄又踢了他好几脚:“蠢笨的东西。”

遍知真人哀嚎一声抱住黄耘霄的踢他的脚:“黄大仙,我是冤枉的!我是受制于人!求大仙绕我一条生路!”

黄耘霄更怒了,不知什么时候攥了断虹在手,拼命敲遍知真人的头:“你他/妈才是黄大仙,你全家都是黄鼠狼。”

遍知真人的头被黄耘霄敲得瘪下去。他慌忙又给自己充了点气,鼓胀起来,也不敢撒开黄耘霄的脚,只嗷嗷乱叫:“仙子仙子,疼疼疼,饶命饶命饶命,疼疼疼!我说我说我说!”

黄耘霄这才停下,道:“你要敢骗老子,我就将你扔在我三叔的油锅里炸一百遍!”

遍知真人貌似是想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机灵,慌不忙点头。

黄耘霄懒洋洋往后一坐,正好坐在趴在她身后的马福身上:“从你在城隍庙说起。”

遍知真人还没放开黄耘霄的小腿,他貌似要开口说话,张嘴吐舌,舌头却如钢针般飞速扎进毫无防备的黄耘霄腿里。

宿莽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两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奔上前去拽住周老爷的头发往后扯,断虹飞过去,剑身真火暴起,烫在周老爷奇长的舌头上,发出一阵熟肉的焦味。宿莽将他头皮都扯掉了,才把舌头拔出来。

黄耘霄撩开裤腿,被穿透的小腿肉迅速变成紫黑色。

季云间翻出之前悲千古塞给他们的一盒药膏,宿莽挖出一大块,在她腿上敷了厚厚一层。

敷完了,他才问季云间:“你识药?”

“不识。”

宿莽又赶紧将药膏从黄耘霄小腿上刮下来:“不识你乱给药。”

季云间道:“这一路,每一种药我都尝过。如果这药解不了遍知真人恶诅,那她的腿真没救了。”

宿莽又七手八脚给黄耘霄敷上。

遍知真人顶着周老爷的壳子,头皮被掀开,一脸的鲜血,坐在一旁哈哈哈大笑:“好笑好笑。我的恶诅岂是这么容易去除的?它必跟你三生三世。”

黄耘霄忍着剧痛,怒极反笑,左手九日张开,形成一个蛇形烙印,连于遍知真人额心。

他像纸鸢一般生生吊起悬在半空,挣扎不停。

黄耘霄道:“烙了我的印,就是我的奴,跟我玩花招?”

鲜红的烙印渐下,蛇形纹路布满遍知真人全身。

黄耘霄问道:“谁给你的胆子下出建宁?”

遍知真人一阵扭曲,关节被拧得嘎嘎做响,他想闭嘴不答,但舌头和脑袋不听使唤,答道:“寒山……道观……万……里……道长!”

宿莽立即解释:“是寒山老道的三徒弟?”

黄耘霄默默捏紧了拳头。她知道在她的烙印下,遍知真人绝无可能撒谎,他必是见到了万里。她又朝遍知真人问道:“那个手持鱼叉戴着面具带走你的人是谁?”

遍知真人这次没有挣扎,眼睛炯炯地盯着黄耘霄道:“也是万里道长。”

黄耘霄的右手的九日拧成一条粗长的鞭子抽过去,叫道:“你放屁!”

遍知真人受了一鞭,半条腿几乎要掉下来,他喘着粗气道:“有没有说谎,你自己心里清楚!”

宿莽看黄耘霄情绪不对,问道:“你和寒山万里有旧?”

遍知真人突然哈哈笑起来:“有旧?那还真有!”

黄耘霄道:“那个面具人的身型,动作,气息完全不是万里。”

遍知真人:“你认识的万里,只是建宁的万里吧?你知道他在拜入寒山道观前,被人称什么吗?知道他师从寒山道长后,又被人怎么说吗?”

遍布遍知真人全身的蛇形烙印一紧,深深嵌入周老爷的□□里。黄耘霄气结,完全不顾自己变成紫黑色的小腿,只想绞碎遍知真人。

宿莽拉住黄耘霄:“不行,先等等,”他问遍知真人:“你说要复活陌回赤子是怎么回事?”

遍知真人完全不理他,只瞪大眼睛,咧开嘴看着黄耘霄,像是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痛苦。

黄耘霄一扯左手的九日,将遍知真人吊得更高一些:“回答他的话。”

遍知真人才阴阳怪气地道:“你不是白兹的爱徒吗?你猜啊?这可是你师父提出的计划!”

黄耘霄又使了把力气,遍知真人这才老实:“我……受寒山道观万里所控,前去渚空城,取陌回赤子的法器三清铃。”

“然后呢?”

“白兹神尊潜心研究机巧之术这么多年,是为陌回赤子打造一副能镇住他魂魄的金身。据说节南山大难,是因白兹神尊从万千恶鬼的嶓冢潭召回了陌回赤子的魂魄所致。魂魄已归,却记忆大失。白兹神尊当初在陌回赤子临死前,将他的部分记忆抽离,封在了法器里。只要找回法器,就能让陌回赤子正真回归!”

这次换宿莽怒火中烧,他道:“不可能,当初杀了他的也是我师父,为何今日师父又要复活他?”

遍知真人狞笑着:“这就要去问你的好师父!”

宿莽被他笑得更是怒不可竭,被季云间按住肩膀。

黄耘霄伸出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小禤的尸体呢?”

遍知真人知晓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后,即将死亡。他依旧不放弃地眼珠乱转,企图从哪里找出黄耘霄的破绽来。但同时受烙印控制,他不得不开口答道:“在她生前住的房间里。”

说完,一阵青紫的烟雾从九日身上一路攀沿烧上周老爷的额间,烙印的痕迹上升腾起云雾。周老爷的身体开始燃烧,像是破布一样掉到地上。烟雾逐渐散去,周老爷的身体又恢复成死时的干瘪模样,并未见烙印和烧焦的痕迹。

黄耘霄烧的,只是被烙上印记的遍知真人而已。

三人一阵寻找,终于在膳房旁的柴房里,找到了小禤的身体。

她略微有些胖,不再是精瘦精瘦的模样。看样子遍知真人这一路上怕她太虚弱,撑不起自己,很努力地喂养这幅身子,直到最后一刻,才不得不放弃这具身躯,附土而逃。

和青州府一样,依旧是躺在一堆稻草里。黄耘霄翻开她的手掌,将剩着阿翟齑粉的小破袋子塞了进去。

她双手合十,很认真地鞠了三个躬道:“虽然你魂魄已经被遍知真人蚕食殆尽,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阿翟永远和你在一起了。”顿了顿她又道:“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收回你的诅咒?我知道那只是你的一股怨念,但被怨鬼诅咒真的很吓人!我知道错了,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宿莽看着院子里周老爷夫妻的两具尸体道:“这里怎么办?”

黄耘霄叹了口气:“他们也算罪有应得。小禤最大的执念就是她的父母,所以遍知真人才不受控制地一定要回来报仇。”

黄耘霄将周老爷卧房里的两个娃娃带了出来。

宿莽见状阻止道:“你干什么?”

黄耘霄朝那个大一点的女孩儿抬了抬下巴:“没干什么!作为家里人,他们应该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盯着院子里的两具尸体,又看了众人一圈后,牵着弟弟的手回房睡觉。

黄耘霄“唉、唉”了两声叫住她:“这里怎么办?”

小女孩一脸冷漠:“不知道。”

四岁的小弟弟明显不懂事,追问姐姐:“母亲和爹爹怎么在院子里睡觉?”

姐姐只赶着他往房里走,她走快了,姿势有点瘸,推门的时候,露出半截纤细手臂,上面青紫痕迹交错。

三人互看了一眼,季云间带头踏入了粼粼的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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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生平记录帖
连载中黄嘉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