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鱼目混珠

唤过六棱割倒身边的一大片落叶,季云间小心翼翼将君安翻转到旁边的地上,大喘了几口气,才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地上抠起来。他每离开一片落叶,身体上的洞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新肉。

待他完全站起来时,只余身体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全是洞。

君安脸色苍白地躺在一片平铺的落叶刀上,一身男子衣装沾满了斑斓的血迹。当然大部分是季云间的,只有脖子那块是她自己的。

世人皆畏鲛人血毒,殊不知,不心怀恨意的鲛人血,与常人无异。

季云间早已能自由操控自己的血毒。

他抽出一丝法力,在君安体内游走了一圈,发现她虽然表面法力平平,但丹元处却有一股极其雄厚的法力环绕着,三魂七魄均在这股法力的保护下,并且刚刚被金杖拍碎的骨骼和内脏已经开始在这股法力的加持下慢慢恢复了。

他欲仔细再探,那股法力好像发现了他这个入侵者,脑中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凤啼,一股巨大的威压朝他扑过来,瞬间将他震出君安体外。

他稳了好一会儿才令自己神智归位。他一直以为君安修为不高,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

一只鹿角从天而降,掉在季云间脚旁。夫诸一脸血迹,捂着头,从空中重重地摔到地面上。

她浑身冒出坚硬的鳞片,落地后滑出好远,横扫一大片落叶。

知非软剑一甩,插在她腹中,将她钉在地上。

夫诸的半张脸和一只犄角被知非削掉了。她满口染血的牙齿咬得咯吱直响,恨恨地盯着在半空中俯视着她的知非。她握住知非的软剑,想拔出来。但软剑上法力暴增,将她死死钉在地上。

夫诸不怒反笑,不再挣扎,掉在身旁的金杖却突然整根没入地下,所有的梧桐落叶刀也跟着齐刷刷融入土地。岛屿的土地传来一阵沉闷遥远的声响,剧烈地晃了一下。

夫诸一片一片掰下自己身上冒出来的鳞片,道:“我要你鳞片何用。出来!”

季云间以为会在哪里又冒出一只巨兽,结了阵法护住君安后,与落在地上的知非站在了一起。

谁知岛屿剧烈地一阵摇晃后,渐渐地归于平静,什么也没发生。

季云间正欲感知一下四周,突然右肋处自后向前穿出一把染血的软剑,剑身往左推进,欲将他拦腰斩断。

季云间握住剑身,同时六棱“呼”地一声从他右边胸膛一穿而过,将他和后面的知非串在了一起。

知非仿佛没有痛觉,季云间更是面不改色,两人一前一后分别将自己从对方的武器中抽了出来。

季云间身上破了两个大洞,但已不再流血,粉色的肉芽迅速覆盖。

知非摸了摸自己左边胸前的大口子,原本朝外冒的红色鲜血逐渐变成了黑色。知非染血的手指在鼻下碾了碾,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股玩味的笑容:“鲛人血毒?好久未曾遇到过了。”

季云间这一刻才意识到君安晕倒前要他小心的人是谁。他刀尖指着知非道:“你是谁?”

知非未答,扔了软剑,那根原本被深深没入地底的金杖破土而出,飞向她的掌心。她才仿佛拿到了更趁手的武器,扭了扭脖子,浑身法力更甚。

她盯着季云间,眼神贪婪:“醒后的第一顿吃一只鲛人也不错。”

季云间只觉威压倍增,要不是六棱加持,几乎要站立不住,六棱原本是轻刀薄刃,眼下提起来有一种重剑之感。

知非忽然发力,金杖猛然抡出,直取季云间要害。

见季云间连防守艰难,原本躺在地上的夫诸哈哈大笑起来:“一个都别想出去!螭吻,杀了他们。”

她慢悠悠地爬起来,欣赏季云间节节败退的狼狈姿态,捡起自己的角,用力插进自己头上。见君安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她又慢慢晃过去,双手撕开季云间的阵法,五指成爪,朝君安抓去。

岂料君安恰好睁开眼,她一睁眼见到伸到自己眼珠前的爪子,骇得一跃而起,边逃边叫:“怎么回事?季云间!!”

季云间被螭吻的金杖压住,由于被迫后退,脚下堆起了一个土堆。

他咬牙道:“逃。”

君安拔足狂奔:“怎么逃?逃去哪里?!!”

螭吻的金杖迅速又换了个方向,朝季云间胸口捅来。季云间就势在地上一滚,躲过一招,刚卸去点压力,螭吻的下一招又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季云间完全没有余力去管君安。

仓促之间,君安已经绕着岛屿跑完一圈。她累得涕泪横流,呼呼直喘,对身后的夫诸道:“不公平,你四条腿。”

夫诸笑嘻嘻地如猫捉老鼠般戏耍她,明明可以一伸手就抓住,却偏偏满岛地遛她:“奴现在是人型,只用两条腿。”

君安道:“你等会这两条腿跑累了还可以换另两条,我可没得换。”

夫诸更得意了:“谁叫你没得换!”说罢,她得意洋洋真用人型的两只手撑地,双脚悬空,倒立起来追君安。

君安心底一松,毕竟倒立的人再快也不可能快过直立跑步的人,这只夫诸一开始就智商不太高的样子。太好骗了!

然而,世事难料。

夫诸倒立着跑得更快了!

君安痛哭流涕,双腿如灌铅:“你……你怎么更快了,这有违天理人常啊。”

夫诸:“其一,奴又不是人。其二,天地难容奴,奴何必遵守什么狗屁天理。”

君安累趴了,真正地趴下,她自暴自弃地往地上一躺:“跑不动了,跑不动了。本小姐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久。”

夫诸蹲下来,邪恶的金色眼睛盯着她,脸凑得极近:“以前主人送过好多稻草娃娃陪奴,可惜都烂了。等下将你的内脏也掏出来,做成娃娃,一定比稻草的好!哈哈哈哈!你可要争气点,陪奴久一点!”

君安呈大字躺在地上,指了指在揍季云间的知非:“你召唤的那个叫什么?什么鬼东西这么厉害?”

夫诸欲去掐着她脖子的手停在空中,炫耀一般地道:“螭吻,也是主人怕奴寂寞,送来给奴作伴的。”

君安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道:“不错,上古异兽,千年修为,你主人为了抓他费了不少劲吧?”

夫诸“唔”了一声,眼睛转了一圈:“你想说什么?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双手掐住了君安的脖子:“不过什么主意都晚了!”

君安突然大笑起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想告诉你,下次聪明一点,杀人也干脆一点,不要让对手说这么多话。因为我……肯定是在拖延时间啊!!”

话未落,一把软剑自地下刺出,从君安的头顶三指处直取夫诸的咽喉。

夫诸灵活地往后一蹦,但还是被剑气伤到,脖子上一股殷红的血喷薄而出。

真正的知非从软剑破出的巨大口子里蹦了出来。君安熟练地拽住她的臂膀,翻身趴在她背上:“不是只有你会找帮手,我也会!”

知非带着君安,朝季云间和螭吻冲去,恍若一阵流星划过天空。

留在原地的夫诸嘿嘿两声,摸了摸脖子的血口:“越来越好玩了。”

她弯下腰,四肢着地,头上渐生四只鹿角,衣服脱落,身体长出柔顺飘逸的白毛。竟是显了原形。

君安朝季云间喊:“这里交给知非,你去拖住那只夫诸。”

季云间自知不是螭吻对手,毫不拖沓转身便跑。

螭吻欲追,却被知非的软剑挡住了去路,整个岛上顿时充满了法器相撞的刺耳声音,法力如不要钱一般在空中抛洒四溅。

螭吻金杖似实还虚,似虚却实,奇诡莫测:“螳臂当车。”

知非的软剑更快,浩瀚法力将身周绕得密密麻麻,她并未理螭吻的嘲讽,依旧木着,面对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依旧毫无表情。

君安拍了拍知非的肩膀:“这才是我的知非嘛!你干嘛去了,丢我一个人。”

知非盯着螭吻片刻不敢放松:“闭嘴。”小小一把剑,两尺来长,她挥舞出千丈的气势,剑气无处不在,无法可挡。

君安:“哎,每次一干架,就这么凶。”她原本搂着知非脖子的双手松开。

知非略显着急:“抱紧我!这回没多余法力护着你。”

她要护着背上的君安,又要全神贯注对付法力高强的螭吻。每一次或迎战或反击或躲避都得精密计算,差不得分毫。

知非正全神贯注的时候,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额头,随即更多的温热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流下,滑过她的眼皮从睫毛上坠落。

那是鲜血。

此刻能将血洒在她头顶的,只能是君安。

知非的软剑一顿,慢了半拍,被螭吻的金杖扫飞出去。她在空中稳住身体,嘴角流出一道血迹,她咽下一口血水,问:“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君安答:“没受伤。”

“那你在搞什么?”

君安道:“上古神兽,哪有那么好对付。我可不想死在这儿,澄心还等着我回去呢。”

知非:“你不要乱来,我一定能护住你。”

“你当然可以护住我,然后呢?你自己呢?”

知非未答,只是分了更多的法力围住君安,甚至紧紧缚住了她的下半身,让她就算不主动抱着自己,也完全掉不下去。

君安仔细地将血涂抹在手中的一块雕龙画凤的白玉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知非一直都是这么可靠,即使是在这种时刻,只要有你在我也一点也不怕。”

被君安握在手里,涂满鲜血的白玉牌渐渐泛出红色的光芒。一直挂在西边半空中的太阳将云朵烧得更红了,整个天空都似着了火,空气滚烫灼热,岛边的海水沸腾起来,咕咚咕咚冒着巨大的水泡。

螭吻看了看以肉眼可见速度落下的太阳,问:“你在干了什么?停下!”

君安继续用划开了一道大血口的双手浸润着白玉牌,她抚媚一笑:“我找一个帮手。”

螭吻进攻得更疯狂了:“快他/妈停下,老子叫你停下!!他/妈停下!!!”

整个岛屿再次地动山摇起来,空气好像被燃尽,令人喘息不能,夕阳里快要落于地平线的太阳突然开始片片凋零起来,混着空中的火烧云和远处的海平面,像是年代久远斑驳的壁画,整个空间一片一片脱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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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生平记录帖
连载中黄嘉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