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书立刻认出这个人来:“百里?”她又看万里:“你们师兄弟到底在搞什么鬼?”
百里落地之后,巨鸟也化为人形落地,她匆忙奔向百里:“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着?”
居然是之前那个鸟女,见百里完好,她柔若无骨地靠上去,嘟着嘴道:“我没吃饱,那些相弘吞的都是什么呀,一个厉害的魂都没有。”又摸了摸自己一只胳膊:“雷劈得我痛死了,你快给我好好补补。”
百里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下巴朝墓碑庙宇抬了抬:“马上就有很多厉害的魂了,都是修者,包你饱饱的。”
鸟女高兴起来:“吃饱了,我们就去生蛋吧。我保管给你生许多许多个。”鸟女搂住百里的脖子,一双媚眼滴溜溜直转,看到另一边一直盯着她瞧的万里“哎呀”一声:“又是这个丑东西。”
万里面无表情翻出银面具挂在脸上。
安隅一时之间有点看不懂这两拨人到底各自怀着什么鬼胎。
百里先开口道:“江镇长,你这石门镇漫天的死气,可是盖也盖不住呀!我不过是想拣点您手指缝里漏出的沙罢了。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个你我共赢的好提议,不知您愿不愿听上一听。”
江云书皱眉思索,仿佛在考虑白里说的提议。
百里趁机道:“您想要的是这些修者的身体,而我想要的是他们的魂魄,不若你我共取所需,既不脏了您的手,又达到了您的目的。如何?”
江云书有些心动,但她依旧不动声色地问:“你要这么多魂魄干什么用?”
百里指了指鸟女:“实不相瞒,我养的这只宠物胃口有些大,最近已经不满足于普通的人畜,需要更为坚韧的修者魂魄才能令平静下来。不然,她发起疯来,颠覆一个小小石门镇,恐怕只需片刻功夫。”
联想起石门镇周边被巨鸟拍碎的山体和山林,江云书也知百里并不是在胡诌,她眯起双眼:“你威胁我?”
百里哂笑:“哪里敢哪里敢,不过是小小地提醒一下江镇长,毕竟您也不想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吧。”
“看样子,今日你们是有备而来?”
百里摇头:“看您说的,不过是闻风而动。有这种双赢的事情和您共享一下罢了。”
江云书低头沉思,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
安隅轻声道:“她不想,她是在拖延时间罢,阵法快成了。”
然而不止安隅看出来,百里也看出来了,江云书带来的几个壮妇面色通红,眼珠爆出,全身都在使劲。笼罩着墓碑庙宇的旋转金圈越转越上,即将封顶之时,速度却慢慢降了下来。
壮妇们勉强抬眼看了看金圈,纷纷着急呼喊道:“镇长!镇长。”
江云书头也没回,喝一声:“闭嘴!”
仔细看她的额头渗出点细细密密的汗珠,双拳紧握,连接她与壮妇间的法力正在越拉越细,马上就要断了。
安隅感觉不对劲,以江云书的法力和修为,这个阵法应该在启动时立即大成,不应该到现在还在缓慢成型。
江云书白兹斗法耗了太多法力精神,况且江不如这羸弱的身子跟本承受不了江家女堕魔前霸道的法力,所以现在的她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快到极限了。
仿佛是要印证安于的猜测一样,守阵的其中一个壮妇传来一声惊呼,一个结阵的妇女七窍流血软软倒了下去。她的身上冒出一片细碎的生魂,居然是个男人。
江云书脖子上冒出青筋,咬牙道:“此人阳寿已尽,没得办法。”
男子对她虚空行了一礼,化为一道细碎的光点,飘入她的玉骨瓶里。
至此,阵法是守不住了。
环绕着庙宇的阵法和光轮慢慢溃散,江云书的法力连结也彻底断开来。
剩下的几个妇女没感受到法力的输送,皆神色仓皇地跑上前围住江云书:“镇长,怎么回事?怎么不继续了?”
“镇长,马上就要成功了呀!”
江云书欲安抚她们,没想到刚开口,胸腔里发出老人一般的蜂鸣,随即一大口鲜血喷薄而出。
百里见状哈哈笑道:“为何不继续?当然是因为你们的镇长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下去了。”
其中一个黑胖妇女道:“你胡说!我们镇长从来都是言出必行,没有做不到的事。”
另一个妇女也“呸”了一声:“你放屁,”她又搀扶住江云书:“镇长,到底怎么回事?”
江云书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迹,安抚她们道:“无事。”
百里轻蔑地朝她身后扬了扬下巴:“死鸭子嘴硬。”
众人回头,就见原本应该是被困于庙宇里的晚达和寻雪相互搀扶着走了出来。
晚达见外间地光景,叹了口气道:“江云书,你放弃吧。我的魄不在这个庙里,于你的法术来说是个致命的漏洞,夺舍阵是不可能成功的。”
江云书声音粗哑难听:“宗师若是自己愿意成为阵法的生祭,我也拦不住。”
晚达宗师愁眉苦脸:“自寻雪来问长生找我,我就知道你依旧沉溺于石门镇的过去出不来,没想到你甚至逆天造出如此大规模的夺舍阵法,更可怕的是,你还成功了。江云书,逝者已逝,你怎么强行挽留都是徒劳,已经逝去的时间和人永远也回不来。”
江云书咬牙:“我江家魂瓶可以留住已逝之人,既然一个人可以留住,那千万人都可以留住。若不成功定是我能力不够,再过百年,不!千年,再过千年我一定可以。”
晚达仍劝:“就算他们回来了,也是用着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何苦让本已逃脱的人回这人间炼狱苦苦挣扎求生。”
“不是……不会是陌生的!”江云书打断他:“白兹已经复活了陌回赤子,我刚刚在金乌楼亲眼所见,从身形到声音绝对不会错,是陌回赤子!他可以我也可以!我们相差的不过是那千年的修为罢了。”
“你说什么?”本在隔岸观火的万里急急上前两步:“师父复活了?”他不敢置信,在原地乱七八糟地踱着步子:“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成功复活?白兹亲手杀了他,为何又要复活他?”
他抱着头喃喃自语,像是陷入疯魔:“我去找师父,我去求他救救你,等我!”说完他双脚交叠,身影蹿入高空不见踪迹。
那边百里面露不耐:“江镇长,里面那群人你还要不要?你不要的话,我可连肉身都没得剩给你。”
只见他缓慢闭上双眼,二指并拢,横着划过眼皮,眼皮上出现一对活灵活现的墨水点成的眼珠,正滴溜溜地四处转着。
他嘻嘻一笑:“不好意思,我有一个见血便发疯的坏毛病,我师父便以墨为介封了我眼里的色彩。看不到颜色便也分别不出血和水的区别了。”
他一边脸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笑起来带着点纯真的味道,手中做的事情却丧心病狂。
他从腰间摸出一个口袋,然后抓出一把黄豆一样的东西撒在地上,一只只相弘小鸟如雨后春笋一般破土而出,颠着两只小脚往墓碑庙里跑去。
江云书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不详的预感,百里却阻挡在她前面:“江镇长,等我的相弘吞一个人的魂,你就可以将你的生魂往失魂的□□里塞一个。这么完美无瑕的合作,你去哪里求?”
在江云书犹豫间,晚达宗师匆忙拦阻,却还是漏了好几只。庙宇里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仅仅是几只相弘,就将那些原本不可一世又疲惫不堪的修者们唬得哇哇直叫。
几丝白色的幽魂从庙宇里飘了出来,钻进鸟女的口鼻中,眼见鸟女满足地呼了口气,眯着眼睛咂咂嘴道:“差点味道,不够好吃。”
百里慢条斯理地摸着鸟女乌黑的头发,眼睛却是瞧着江云书:“因为他们魂魄不全,当然不好吃。接下来就得看江镇长的意思了。”
江云书半信半疑地挑出玉骨瓶中的一缕青烟,将它朝墓碑庙宇的方向吹去。
片刻之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一个灰衣道者,扑在江云书脚下大喊:“镇长!镇长!是我没有守好地下城的入口,都是我的错。”
江云书鼻尖泛出红色,她胸口起伏,大口喘了几下,眼睛布满血丝仰头望着天空,再低头时,眼里已经充满了决绝:“百里,我与你合作。”
百里抚掌:“甚妙甚妙!识时务者为俊杰。”
晚达急得额头冒了汗,劝江云书道:“江云书,你已经是一棵残败到风一吹就倒的树,万万不可再造杀孽,再累积因果啊!”
江云书充耳不闻,只双手结印,口中喃喃,玉骨瓶自她手印里发出强烈的金光。
季云间与安隅下意识伸手挡住光线,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耀眼刺目。
像是与江云书相呼应般墓碑庙宇也散发出莹白的光,每一块墓碑里居然透出一个狰狞的小小的白色人脸。
江云书对百里道:“你不就是想要那些人完整的魂魄吗?现在我将封印的那一魄释放出来,看好你的鸟妖,我要完整的尸身。”
百里嘴角掩饰不住地上翘:“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