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金光盛夺舍阵启

安隅嘬起嘴打了个呼啸,问季云间:“去哪?”

季云间道:“宿莽那里。”

半路上知非赶了过来,她依旧一袭青衣,头发束得紧紧的,一看安隅狼狈得毫无人样,狠戾的目光立刻射向了季云间。

季云间没理她,任知非接过安隅:“怎么回事?”

知非熟练地用法力将安隅捆扎在背上,陷入熟悉的沉默。

季云间没听到回答,脑门拔出一根青筋。

安隅连忙道:“我们在节南山见到了掌门人,在他的指点下我们用归去箭来了这里,可惜不久便与黄耘霄和马福走散了。”

季云间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安隅略略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我原先也想不通为什么在大街上突然就有人认出我来。但是刚刚听了乔傲和乔泓的话,我想应该是祝适搞的鬼,或者是我被他下了追踪的法术。”

季云间捏了捏拳:“死性不改的东西。”

安隅无所谓地笑:“你以为他真能幡然醒悟重新做人?得了吧,后山八十里万鬼阵都快被尸骨填平了,作为城主他真能不知道?不过是为了维持他光风霁月的形象,演戏给那些人看罢了。”她又看了看季云间:“那你呢?抢宿莽备用的肉身意欲何为?别和我说是怕连累我们,想一个人扛下所有事情。”

季云间沉默下来,对于用宿莽与江家女做交易一事,他确实是有片刻的动摇。但后来一想,江家女只想要宿莽身体里属于她自己的那一魄,并不是想要宿莽的肉身。何不趁犹凡为宿莽换身体之时,他抢过江家女的那一魄去换师父的魂瓶,待顺利释了师父的魂,再去帮宿莽抢那一魄回来。

据犹凡所说,宿莽三魂的状态已经持续多年,近期才被塞入各人的魄。这么说的话,即便宿莽失去江家女的魄也能维持一段时间,人应该不会有大碍才对。

哪知他才刚刚找到江家女同她只说上两句话,江家女那半边脸突然不见动弹,另外半边脸上的眼睛张开,居然是江不如复苏了。

她并未与季云间继续商讨计划,只留下一句:“江家女的魄关我何事?我巴不得她永远夺不回来。”便往外走。

季云间逼问她师父魂瓶的下落,却被她一巴掌拍飞出去:“我现在融合了江家女和江云书的所有法力,还怕你不成。”

他受了重重一掌,飞出去几百步的距离,便迷失了方向,一直在楼宇里转悠,直到被肃清引着找到她们二人。

季云间道:“之前我也与江不如交过手,没觉得她法力有如此高强。”

安隅道:“她的身体融合了江家女的法力,自然厉害。这种事情也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要一个愿供,一个愿接。江不如看中了江家女的法力,江家女看中了江不如的身子,相互利用,她们又有血缘关系自然一拍即合。”

说话间已经到了金乌楼的城墙边缘,城墙上矗立着一座瞭望台和钟楼。

季云间带着二人攀上钟楼,果然见犹凡和宿莽的备用身体在钟楼里坐着。

犹凡满头大汗,围着宿莽的备用肉身直打转,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念着什么。见季云间回来了,他连忙奔上前去:“季兄弟,你渡我的法力用完了,可宿莽的魂魄没见飞过来呀,你再渡我一点,我再试试?”

季云间推开犹凡,冲地上那具盘腿坐着的黢黑高瘦的身体看了一眼:“方法有误?”

犹凡道:“不可能!有那么一刹那,我已经感觉到他的魂魄离体,受感召而来了,但是又被什么东西给绊住,我再招就不见有回应了。”

犹凡一脸焦急,不像说谎,见季云间眼含戾气看着他,突然想起他让他等他回来再作法的事,顿时畏畏缩缩,眼珠乱飘,没敢再看他。

安隅反倒是被金乌楼内不同寻常的异象所吸引。遍地金光四起,各自为阵,天废地裂,谹谹如雷。

安隅问知非:“这怎么回事?去看看。”

知非攀上旁边的瞭望台看了一眼,回来答:“楼内好像有什么阵法被启动了。好像是一个,又好像是无数个。”

安隅正打算让她再去探探,知非却突然一跃而起,捉住个妄图从钟楼顶上翻出去的人。

是个穿金戴银的道士,看样子道行和来头都不小。

安隅道:“这位道兄,金乌楼怎么回事?”

那人满脸焦急,匆匆道:“一句两句如何说得清,你莫耽误小爷逃命,自己看去……”一把泛着幽蓝灵力的剑抵在了他脖间,他话锋一转:“也不是不可以长话短说,金乌楼内看似遍地金银财宝,实则都是陷阱,底下都压着阵法呢。等入城的人贪欲上来,移动宝物,触动阵法,哎哟,都是杀阵啊,简直是关门打狗,困兽之斗,血光冲天!血光冲天啊!!!”

犹凡道:“那你如何没事?”

那人双眼一瞪,指着自己:“小爷我像是缺钱的人吗?岂会为了那些俗物动心!都是粪土啊粪土”他推了推季云间的剑:“我……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安隅道:“有些奇怪,怎么能保证拿走的宝物恰好是需要被移动的呢?”

那人跺跺脚:“怎么不能,用以做诱饵的都是天价之宝,那些俗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手!你是不知道大的阵法以一间房为界,小的不过双脚立足之地,大大小小,大中有小,小中见微,这阵法精妙无比,只要你动了东西,阵法立刻现行。幸好我当时在屋顶上,什么都没碰,看见第一处不对的地方,就拼命往外跑。”

安隅道一句“原来如此”又问:“那个江不如呢?”

那道人看出这群人唯安隅马首是瞻,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可不是,不知哪里去了。刚刚显露败相被我们追进金乌楼就失去了踪迹。”他扼腕叹息:“主要是那些人一进金乌楼就都被财物迷了眼,压根没想去追她。”

季云间收回剑,知非也松开手,那道人见这群人不再阻拦他,便一边讨好地笑着,一边低头哈腰地遛了。

也没有人去拦他,因为安隅他们的眼神都落在了宿莽的备用身体上。

那具明明没有魂魄,全身僵直的肉身,突然动弹了一下,骇得犹凡一蹦三尺高,连声道:“怎么了怎么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

黝黑又高远的天幕正在缓慢落下细小晶莹的雪花,穿透那层抑制法力的浓雾,笼罩在了金乌楼的上空。

更确切地说,是聚集成一小簇一小簇地笼罩在了各个阵法的上空。

安隅盯着那熟悉的雪花,伸手接了一片,两指捻开,正是节南山后山的细碎纸片,也就是石掌门口中被称为神明的东西。

现下它们按阵法大小与其内部囊括人员的多少聚集在金乌楼阵法之上。人员多的地方纸片就多,人员少的上空纸片也相应变少。

安隅问犹凡:“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犹凡挠挠头:“这……我也没见过呀。”

“在你们节南山封印了上百年的东西,你说你不知道?”

犹凡的双眼闪着真诚的光,缓慢坐回宿莽的身边,道:“我真不知道。”

知非瞪他一眼,隐含“废物”之意。

犹凡瘪瘪嘴,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不该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会吐出来。犹凡伸出手拍拍了宿莽的备用身体,妄图研究明白刚刚那一动弹怎么回事。

纸片们还在源源不断地飘来,发出莹白的光与阵法的金光交相呼应,衬得困在阵法里的人们面色时而苍白,时而蜡黄,千篇一律的仓惶无助。

阵法像一个看不见的罩子一样,隔绝了声音和灵力,不同阵法里的人不能相互交流,更吸取不到天地间的灵力补充法力。

那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同伴的还好,互相之间有个照应商量。一人一阵的已经开始徒劳地用双手或法器当锄挖地洞了。

安隅粗略数了数眼前光她能看见的就有两三百人,更别说金乌楼更深处了。

“别数了,刚刚站在楼外的二百零六个玄门的人都进去了,不在这儿的也死的死,伤的伤,活不了多久。”有人轻飘飘地说。

知非柳眉倒竖,立即将安隅护在身后,如此近的距离,她居然没有发现有陌生人靠近,直至这陌生的声音响起。

一个只穿着白色中衣的白发女子站在了不远的瞭望台上。更确切地说,是一具生魂。

“江不如?”安隅自言自语。

江不如并未低头看她,而是抬头望向满天如星般的纸屑,伸出手接住一点,唇边勾勒出一点笑意,又将其吹向了金乌楼内。

安隅快速思考着,脑海中如书页一般翻过一些画面,更是出现一些不可思议又合情合理的大胆推测。

她道:“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明,而是石门镇镇民的魄?”她又指着下面:“下面这些阵法是你设的夺舍阵法?目的是帮你所有镇民夺舍?待阵法将那些人吸干,你就打开阵法让它们进去夺舍。”

江不如脸上的笑意未收,转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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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生平记录帖
连载中黄嘉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