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起来放纸鸢吧

此刻他一身血衣,被吊在了茂密的树冠之下,甚至黄耘霄走近了才发现,他的双眼被挖,鼻子和嘴巴被细线缝起来,甚至耳朵都被割了,血流了满满一身,更可怕的是,他还有呼吸。

黄耘霄立刻将他放下来,平躺在地上。如果不是知道宿莽还有可以替换的身体,她此刻肯定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铲平目之所及的一切。

她深吸几口气,将宿莽的鼻子和嘴巴解开,放了一丝法力游走进宿莽的身体。

三魂皆在,但三魄已不知去向,他的丹田肺腑充满了残缺不全的生魂,密密麻麻全是别人的。

黄耘霄着急起来。宿莽本有四魄,被万里抢走了陌回赤子那一魄后,余下三魄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生命,现在其余的三魄也不知去向,更重要的是没了那三魄,不知还能不能顺利迁移身体。

她现在茫然四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宿莽遗失的三魄,也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

她唯一能想到就是安隅,这才知道,安隅落魄到极致后重新找到方向是多么的不容易,但她现在完全联系不上安隅,早知道,就该给她下个黄氏的烙印。

黄耘霄绞尽脑汁想了想,事态变成这样是主要原因是江家女从节南山抢走了宿莽,唯一的线索就是江家女,更何况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

黄耘霄抬头朝来时的金乌楼入口看去,那个巨大的弯月上的白发女子已经不知所踪。黄耘霄离得太远,什么动静都听不见,当然也有可能是这里被施展了屏蔽法术。

即使只剩三魂,黄耘霄也不放心将宿莽一个人扔在这个岛上。她将宿莽扛在肩膀上往来时的路奔去。

原先待在游廊里的马福不见了,墙上的夜明珠也还是黄耘霄撬动的那一点痕迹,她左右找了一阵,没找见马福,倒是碰到个熟人——季云间。

季云间正从庭院中的一座假山后转出来,看上去像是想往这边来。俩人四目相对,黄耘霄瞬时怒目而视,横眉冷对指着他,季云间“啧”了一声立刻转了回去。

黄耘霄指着他的背影也追了上去,还一边骂道:“你条死鱼,还敢啧你姑奶奶,老子忍你很久了!待我抓住你……开膛破肚……取你鱼胆……明目益气……”

季云间速度极快,在错综复杂的庭院里上蹿下跳、左摇右晃。黄耘霄扛着宿莽,还中气十足地骂着人,自然费力许多,她最多的时候看到了季云间的半片身子,少的时候只看到一片衣角,追得甚是费力。

但她不想放下宿莽,更不想闭嘴。果然再转过一个拱门后,季云间完全不见了。

黄耘霄使劲跺了跺脚,又破口大骂半天才发现,她在这个巨大的楼宇里迷了路,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无奈之下气喘吁吁地随意找个房间摸了进去。

这是个极其精致奢华的卧室,用屏风和门帘将房间隔成了三个部分。黄耘霄一路到底,扯下门帘,推倒屏风,到了床前倒是轻手轻脚地将宿莽放下去。

她看了看轻软的香云纱床帐,又看了看厚实暖和的丝被,觉得此刻脆弱的宿莽实在是承受不起任何重量,毫不犹豫扯下价值连城的香云纱,团吧团吧盖在宿莽身上。

黄耘霄并不懂得这一屋子的用具摆件有多奢华,她只顾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在房里转来转去,苦思冥想,烦躁得左踢一脚,右踹一下,破坏不少物件儿。随着她扯下墙上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后面出现被遮挡的另一幅金光闪闪的画。

画面是个严肃的男子,轮廓用金箔勾勒而成,皱着的眉头显得古板又刚正,身边悬着一把薄刀。

是六棱。

黄耘霄仔细辨认画上字,果然是克己,但后缀不是仙尊,而是师尊,落款者是江家女。

黄耘霄仔细回想一遍,确认传言里克己好像只有季云间那个突然蹦出来的徒弟,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女弟子之类的。但是那些大前辈的事情,有一些没有流传下来的事情,或者说有一些辛辣秘闻也是可以理解的。

黄耘霄取下那幅画像,觉得哪里不太对,手往画后一掏,果然画后的墙壁是障眼法,那里实际上是一个暗格,暗格里大大小小藏了不少的画。

黄耘霄一一打开,或坐或卧或站或行,画的都是克己,后缀依旧是师尊,落款皆是江家女。

黄耘霄恍然大悟,看看这江家女奢华的房间,再联想一下远在渚空城克己的小茅草屋,结合她在酒楼听到的说书先生的桥段,这不就是富家小姐为穷小子坠入爱河的套路!

黄耘霄挑了一幅最小但是金箔最多的克己画像带在身上,又前前后后将这个房间翻了个遍。

陆陆续续翻出一些不属于女性的东西,比如男子的腰带,发带,玉冠,和一条白绫。

白绫入手光滑细腻,轻若无物,她并起两根手指捏起来仔细瞧瞧,又搓了搓,觉得和九日的材质有点像,刚想找把刀割开看看,手中的白绫却突然如钢刀一般坚硬笔挺,直直地指向外面,不停颤抖起来,同时外面“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房间地动山摇。

黄耘霄抓着白绫的手撒不开,仿佛被吸住。意识到这一点她另一只手的九日立刻朝床上的宿莽裹去。匆忙回头,好像看到宿莽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咳出一大口血来,一团幽幽的蓝色火苗从他头顶刚刚冒出来,黄耘霄大骇,张开的九日用力把溢出的一魂压回去。那一魂在九日形成的包裹里横冲直撞,叫嚣着要出来,就是不肯回到宿莽体内。

黄耘霄另一只手还被那条白绫紧紧吸附着,它终于不颤抖了,好像找到了方向,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黄耘霄整个人朝窗外冲去。千钧一发之时,她连忙收紧九日,将宿莽拉到自己身边,带着他从逐渐开始坍塌的房间里冲了出去。

到了外面广阔的空中,白绫速度缓慢下来,似它的外表一样,轻柔又飘逸。

虽然带着黄耘霄和宿莽,但依旧飞得很高,可见主人法力之高强。黄耘霄背着宿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至白绫之上,稳稳坐下来。

没多久,黄耘霄被带着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金乌楼的门口。此刻那个巨大的弯月已经碎成三瓣跌落在地上,刚刚的巨响应就是它落地发出来的声音。

江不如也浮在半空中,她脚踝的金色光轮不停旋转着,整个楼宇停不下来的震动居然是她以一己之力对抗那一大群人所形成的。

几个百年世家的仙首站在一旁,一脸冷漠好似事不关己,他们的门下弟子混合着另一些弱小门派一个接一个往上冲,法力汇聚成一条长河汹涌着朝江不如撞去。

黄耘霄早就料到双方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她站在白绫上,灌足法力对下面大骂了一句:“臭不要脸,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

瞬时那些大能仙首,包括晚达宗师都抬头朝她看过来。

有人看她坐在白绫上,指着她道:“江云书的无暇,能在无暇之上的必定是江云书。”

黄耘霄叉腰道:“呸,瞎了你的狗眼。”

晚达宗师的嘴角扯了扯:“不是江云书,首先江云书是一头白发,其次,江云书没有这么……粗鲁。”

江不如看大家的注意力被黄耘霄吸引,有些着急,也骂道:“再来呀!你们这群垃圾,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找我母亲麻烦?”

此刻无暇已经轻轻飘过众人头顶,众人也看清楚了在它之上的的确不是江云书,不由得都松了口气。眼下一个江不如就已经以一敌千,万夫莫开,再来一个江云书,他们怕是马上就得落荒而逃。

黄耘霄倒不这么想,她没听说过问长生的晚达宗师,光听着这个名字就觉得此人肯定晚年才勉强结丹,不然为何叫晚达。

此刻她指着晚达宗师道:“你快点拉住我,这个鬼东西要飘过去了,我控制不了它。”

晚达宗师的脸黑了下来,旁人替他道:“谁给你狗胆包天,命令晚达宗师?”

黄耘霄不耐烦道:“你们这群人,就他修为好一点,不叫他难道叫你?只怕你碰都碰不到姑奶奶。”

她话一出,所有人都岔了口气,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

晚达宗师倒不这么觉得,单黄耘霄一眼便看出了他们的修为这一点上,他也不能小觑她。

晚达试探性地探了丝法力接近无暇,瞬间像是有吸力一般被拖住,他连忙攀住后面的人,谁知后人的肩膀被他一搭,也被带着往前走去,下意识拉住旁边的人,旁边的人也毫无准备,站立不稳,跟着朝无暇飞去。就这样一搭二,二拉三,三拖四,原本打算在一旁观战消耗江不如的大能仙首门像串糖葫芦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被无暇吸在身后飘。

黄耘霄拍着手道:“又被放纸鸢了,节南山被放一次,这里又来一次!幸好我这次是最上面那个。”

晚达离她最近,听到她的话,便道:“小姑娘,你去过节南山?”

黄耘霄没理他,摸了摸无暇,看它后面拖着个大尾巴,还无动于衷依旧继续不疾不徐地飘着,深觉这是个好宝贝,待她能撒手了,必定想办法搞到手。

这边一大串人飘着,那边一大群人依旧不要命似地往金乌楼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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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生平记录帖
连载中黄嘉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