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喝了几杯酒而获得干净的被褥,难得睡了个好觉的苏墨儿心情大好,就是依旧腹部不太舒服。
狱卒送来的饭菜也比之前可口不少,荤腥明显比之前更多了。苏墨儿心情好便朝着送饭的狱卒笑笑:“劳烦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个笑脸美人。那狱卒态度也好了不少,将饭菜好好的放在地上,一荤一素,荤腥比往日更多,吃着顶饱。
狱卒吃的饭其实和犯人的一样,只不过他们有权利先盛饭。狱卒送完饭往牢狱门口去,其他的几个人已经大快朵颐了。
“怎么觉得最近伙食好了不少?”
“谁知道呢,兴许是上头心情好呗。”
有人推刘二,挤眉弄眼道:“哎,天赐良机啊。”
狼吞虎咽的刘二反应过来,嘿嘿贱笑:“确实,确实!”
被褥其实不是刘二求来的,是上头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对犯人特别好,给牢房拨了全新被褥,瞧着比普通人家用的质量还好。这也便罢了,怎么伙食也如此好?
有人往坏处想。“哎,你们说,是不是上头想处置了这批人啊。”
“你什么意思,断头饭?”
“那可说不准喽。”
如此言论颇有道理,刘二赶忙扒拉几口饭,放下碗筷后小声和狱卒们说了什么,其他人哈哈大笑,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怎么知道能拿下那姑娘?我看啊,她可不是善茬。”
寻常姑娘被扔进牢里,恐怕早就哭爹喊娘了,但那姑娘不仅不哭,甚至连害怕的神色都没有,这也算了,她竟然还能在刘二上门时毫不畏惧,该吃吃该喝喝!刘二手都没摸到,倒是赔了烧鸡烧鸭和一坛子好酒。
如果她不是女儿身的话,还以为是哪路江湖豪杰虎落平阳了呢!
刘二一抹嘴嘿嘿笑:“乖顺的多没意思,就得吃点炝口菜。”
说完就走了,直接往牢狱最里面找过来。此时天色昏暗,苏墨儿晚饭刚吃了一半他就进来了,苏墨儿赶忙放下碗筷,面色不大好但她微笑时的样子依旧赏心悦目。
“我说刘大夫啊,也是巧了,你姓刘我也姓刘,你说,这是不是某种缘分?”
苏墨儿心里暗骂见鬼的缘分,脸上不懂声色的应付。当年赵小山死后没多久,赵家就倒台,有不少人说是赵小山生前就做好打算,也有人说死人讨债。
不管什么原因,苏墨儿落魄了是事实。当时她肚子里揣着一个,为了讨生活好好养活孩子,见惯了市井坊间生活百态,还得拉着母亲和妹妹从苏家出逃,总之,日子不好过。
有段日子他们连米粮都断了,没东西吃自然没有奶水,靠着邻居接济的一碗米熬成粥水喂孩子。苏墨儿受不了自己孩子过如此日子,也学会了虚与委蛇,何况她是个年轻貌美的大夫,自然有人色从胆边生,这种人她见多了。
刘二说着就要往苏墨儿身边凑,以为她喝酒吃肉在牢里过上好日子就是想通了跟着他的意思。却不想苏墨儿一闪身,刘二扑了个空。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二微恼。
苏墨儿皮笑肉不笑,昏黄的光亮下刘二却觉得她和颜悦色,是朵柔弱的娇花,施施然开口道:“多谢官爷照顾,说起来能睡个好觉多亏了官爷,不过……”
苏墨儿温声说话时让刘二着实受用,尤其是她垂着眼睫,瞧着楚楚可怜,再对比之前的态度,简直让刘二有点飘飘然了,认为再厉害的女子也怕吃苦受累,小施小惠就将人拿捏住。
“不过什么?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爷保管办到便是。”
喝了二两酒醉意上头,加上美人就在眼前,刘二急不可耐,打算赶紧说两句糊弄过去再说。
“也没什么,哎呀,算了,我还是不说了。”苏墨儿语毕侧过身子,一副欲言还休的模样。
刘二被勾起好奇心。“有事你就说,是还想再要一床被子?或者没吃饱,再来一碗饭?”
“都不是,”见到刘二上钩,苏墨儿故作为难,“就是这几日没见董将军来,想着是不是刺杀案有下落了,但这件事隐秘,恐怕寻常人不得而知。”
男人,就怕被人瞧不起,何况是没什么脑子的刘二。他一拍胸脯豪言壮志道:“我就知道!”
“哦?你当真知道?”
“我跟你说,瞧见那些空着的牢房没?嘿嘿,他们啊,要么是被放了,要么就是被处理了,整个大牢里,现在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你,另外两个则是昨日新扣押的,你说案子有没有着落?”
意思就是找到凶手了?那怎么还不放了她?苏墨儿心思百转,没注意到刘二越凑越近,等到反应过来时,浑身酒臭的刘二眼看着就要贴她身上了。
“官爷,你刚才还没说完,不是在蒙我吧?”
“我蒙你做什么,也没有任何好处,好妹妹,给爷香一个。”
眼看着刘二的臭嘴过来,苏墨儿赶忙道:“官爷,我饭还没吃完,你看……”
刘二直言会给她拿好吃的,然后继续往她身边凑,苏墨儿脸色难看,若不是无法出去,她可至于忍受恶心的刘二?都怪宁镇山。
“对了官爷,我想起来一点事情,可否请你帮我弄纸笔?我想写信。”
“你还会读书写字啊,”刘二是个粗人,当即对她刮目相看,燥火熄灭不少,“等着,这就给你弄去。”
等刘二走了出去,苏墨儿捂着胸口脸色复杂,脑子疯狂转动在想脱身的办法。刘二也不是傻子,恐怕不能一直这般应对,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才是,正当她琢磨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响动,抬眼就见刘二面色不善的走进来。
“不对,你莫不是在搪塞我吧?”
出去的刘二被其他狱卒起哄嘲笑,突然福灵心至,想到恐怕这是延误之计,索性也不演了,进来直接要抓苏墨儿办事。事已至此,苏墨儿只能逃窜,可牢房就这么大,加之她身体不舒服,刚跑几步便被刘二捉住,直接甩在了被子上,作势就要压上去。
“你敢!”苏墨儿尖叫,但刘二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会有人靠近牢房最里面,即使她喊救命也无用。
“主帅,你来了!”
刘二打了个激灵,立刻弹跳起来直接半跪下去,“属下叩见主帅!”
然而语毕抬头,却发现外面根本无人。
“臭婊子,你胆敢骗我!”这下当真是惹怒刘二,再也不怜香惜玉,直接扯着她胳膊推人,另外一只手去撕扯她领口。
“还想骗我主帅来,你也不想想,可是主帅亲口下令将你们这些人押进来,我看你是疯了开始痴心妄想,来吧你!”
一道不同寻常的清润声音飘进来。“谁疯了?”
刘二动作一顿,反应过来后立刻跪地喊人。牢房门外的宁镇山长身玉立,英姿挺拔,与牢房里躺在那衣冠不整的苏墨儿形成鲜明对比。
“你在做什么?”
昏暗的环境下看不清宁镇山的脸色,这句话是对刘二说的,刘二忙狡辩说什么也没做,然后匆忙的就要往外跑。这边苏墨儿起身拢了拢发鬓,即使他眼睛看不见,但她朝着宁镇山行了个标准的礼。
“啊!”
跑到牢房外就要路过宁镇山身边时,突然被横伸一脚踹倒,刘二捂着小腿惨叫,苏墨儿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宁镇山会突然出手,他会功夫力气又大,一脚下去,刘二腿骨必断。
“再说一遍,你在做什么?”
宁镇山偏过头俯视刘二,黑曜石的眸子晦暗难辨,声音又低又轻,听起来就像是普通人询问“你今天吃饭没”的语气。
可苏墨儿了解宁镇山,他已经处在盛怒之下。
刘二是不知的,他疼的豆大汗珠往下滚落,连忙爬起来挤出笑容。“回主帅,小人……小人是给刘大夫送饭,不信您问她,问她。”
宁镇山转过头朝苏墨儿的方向看过来,薄唇抿着,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禀主帅,小女听闻您治军严厉,向来心生佩服,但今日这个狱卒意图对我图谋不轨,其他狱卒置若罔闻……”她顿了顿,像是为宁镇山考虑一般,“若是传出去,恐怕有损您的污名。”
苏墨儿想的明白,如果案子当真查明但依旧没放她出去,说明宁镇山对她不满,或许还在怀疑她,这时候光说她被欺负是没用的。他们再也不是五年前的眷侣,甚至在宁镇山看来,她就是个可有可无得医女,不会像是以前那样,她只要蹙眉,他就会心疼的问询。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
说完之后,苏墨儿为自己捏来一把冷汗,她不知道这招管不管用,如果不管用的话,等宁镇山走后,她会迎来刘二疯狂报复。
对于当主帅的他来说,攻城略地背水一战,对于此刻的苏墨儿而言,如今的处境又何尝不是釜底抽薪?
她说完之后陷入了寂静里,甚至刘二疼的不敢哼哼,捂着自己的嘴生怕惹宁镇山不快。
“十五,将人带下去。”
一直藏在暗色里的初一和十五现身,初一要往牢房里来被十五抓住,猛使眼色,初一才明白原来是要带走刘二的意思。
人被俩人架着时候还哀嚎说疼,被十五直接打晕,牢房里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囚犯在里面,一个则是负手而立隔着房门看她。
“如果我没来,想必刘大夫自己也有办法脱身吧。”
苏墨儿一怔。
她手心里握着一块锋利石子,她想的是伤了刘二后再给自己弄点小伤,然后谎称有刺客进来。到时候,那些袖手旁观的狱卒都脱不了关系,她则可保安全。
不对,苏墨儿脑子转的快,觉得对方是在诈她。于是她故意用手拂面,声音里立刻带了哭腔。
“若不是主帅及时救命,恐怕我现在……现在……”
出身贫苦人家,苏老爹重男轻女不喜欢苏墨儿和妹妹苏枝,所以她小小年纪就扛起家务,还要忍受苏老爹醉酒后的拳打脚踢。年岁小时候总是忍不住哭,后来年岁见涨,知道哭泣无用,六岁之后就再也不哭了。
所以假意哭泣时还担心被宁镇山听出来异常,一边捂着嘴嘤嘤哭,一边偷偷觑宁镇山。
略高的眉骨显得他脸庞格外英挺,对上他眼眸的那一刹苏墨儿打了个激灵,甚至觉得他似乎轻而易举的看破她的伪装。
但,怎么可能?对于宁镇山来说,她只是个会医术的大夫而已,平平无奇不值得上心。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宁镇山抬脚往牢房里来,原本还算宽敞的地方顿时变得逼仄起来,苏墨儿低头连连后退,宁镇山眉头不着痕迹的蹙了蹙。
“主帅,想我怎么感谢呢?”
宁镇山站定,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苏墨儿心道他眼睛看不见好像什么都不耽误。
“或许,你有什么话想说?”他将问题抛了回来。
苏墨儿思索他这话什么意思,宁镇山在牢房里迈了几步,步伐缓重,脚步声像是踩在苏墨儿的心上。
宁镇山逼近,准确无误的在苏墨儿身前停下,俯身欺过来。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苦涩、清冽,在这充满霉味的牢房里,竟然显得格外清新。
虽然他眼睛看不见,可对上那双瑞凤眼时,没由来的心头一跳,“我……没有。”
吐息落在苏墨儿的额头,这人突然伸手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