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他。”
劫后余生的人像是一一条条烂鱼似的摊在地上,苏墨儿脸上手上沾了灰,裙边被烧掉一大半,脚上的绣花鞋在方才匆忙逃命中跑丢了一只,另外一只半掉不掉,然而她摊在树干上,半点力气都无了。
赵家两位少爷的情况都不大好,尤其是用命护住苏墨儿的赵大少爷,一条腿被燃烧的横梁砸中,虽然方才她给他处理过,可对方面色惨白。
“大哥,你说是不是赵小山报复我们?”赵二少爷爬起来,边掉眼泪边喊:“肯定是他!一定是他!都怪他,我爹娘都死了!”
活着的这些人里,只有赵家大少爷父子俩以及赵二少爷是主子,剩下包括苏墨儿都是奴仆。至于赵家最有威信的赵老爷子,也葬身火海了。
“闭嘴!我们先离开这找个安全的地方。”
忠心耿耿的仆从帮忙扶着赵老爷和大少爷,还有一些见势不妙直接脚底抹油跑了,苏墨儿跟在最后,听见两位少爷谈论此事,十有**是赵小山搞的鬼。
“诚然他已经死了,但他一直给祖父做事,是祖父手里最锋利的刀,他知道赵家所有的阴私,想必在离开之前便已经埋下一手,哪怕他身死,这颗雷爷也炸了。”
说完这句话时候,赵大少爷回头看苏墨儿,见她情绪越发低落,显然听进去了。
苏墨儿也不是傻子,也曾午夜梦回时想到那个死去的未婚夫,她想的是,他当时领赵老爷子的命令时,恐怕已经这是必死的结局,所以临行前做好一切准备。以她对他的了解,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他没有给她留活路,或许,他根本就不曾爱过她。
所以此刻当宁镇山弯腰朝着她伸手时,苏墨儿顿时面色惨白连连后退。
“躲什么?”
听见仓皇的脚步声,宁镇山缓缓起身,不动声色的问她。
“禀主帅,小女……小女内急。”
缓过神来的苏墨儿暗道自己胡思乱想,他眼睛都看不见,更是不知道面对面的是昔日老情人,又如何想杀她?
宁镇山嗤了一声背手往外走,苏墨儿思忱片刻,咬牙跟了上去。
他并未出声阻止,看来是默认她可以出去。路过那些狱卒时,见他们都低垂着脑袋,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嚣张,苏墨儿觉得心情舒爽不少,但她垂着眼睫面上不显,很快又忧心宁镇山到底什么意思。
一直跟着人走到了外面,灯火通明,士兵紧密排列,巡逻之火把随处可见。看来刺杀一事后府里加强防守了,也是,宁镇山身份特殊,确实该好生保护。
就是现在她有点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以前的他多好懂,她随便揣摩就懂得他的想法,勾勾手便能将人摆弄明白,但现在,他像是一口深不可测的井,一眼望不到头。苏墨儿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半响之后,她晃着脑袋将纷杂思绪抛之脑后。
前面的人已经站定了,苏墨儿缓过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衙署门前,距离逃离这里只有一步之遥。
“主帅?”
苏墨儿不解,宁镇山转过身面无表情道:“我最后问你一次,可有话想说?”
苏墨儿心下一紧,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转念一想,他应该问的是关于刺杀一案。难道,他到现在还在怀疑她?
苏墨儿向来会为自己打算,她道:“主帅,这些天该审的都审了,我当真与刺杀案无关,否则,我怎么会拿出最珍贵的东西给你呢?”
月光如银练,洒在二人的身上,披头散发的苏墨儿素面朝天,依旧风采动人。因为身份地位不同,苏墨儿见到宁镇山时都会垂头说话,后来他眼睛看不见,她比之前大胆不少,还敢悄悄打量他。比如此刻,她声音温柔,那双眼睛却肆意的从他面上和身上划过,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宁镇山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面上露出一抹讥笑。
“是么?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这话颇有歧义,苏墨儿原本不觉得,可他嗓音低沉,说出来这几个字别有一番滋味,就像是多年前俩人阴差阳错的在一起后,她恼羞成怒的闹人,等她闹够了,他过来抱着人安抚。
“我会负责。”
可天意弄人,之前在他面前多能闹腾,现在就有多卑微。
“回主帅,自然是小女独家秘门解毒丸。”
苏墨儿突然垂下脑袋,颇为规矩的站着,温声道:“主帅英明,还望能还小女一个清白。”
头顶上传来一声低低的笑,苏墨儿拿不准他笑什么。原本她仗着了解他,以为可以与之周旋,但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他早就不是当年的赵小山了,她也不是当年的苏墨儿。
“勾结狱卒,身为囚犯却在牢房里喝酒吃肉就,行特权,做特例,难道不是你?”宁镇山一一列举了几条罪状,苏墨儿急了。
“方才的情形主帅看的分明,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逼不得已?”男人形状好看的薄唇咀嚼这几个字,突然嗤了一声,似有深意。
识时务者的苏墨儿立刻道:“主帅,您知道刺杀案与小女无关,而且小女奉出的药丸对主帅有用不是么?只要主帅点头,小女愿意再费心费力做出一批供主帅使用。”
锋利的视线扫了过来,他声音微冷。
脑子活络的苏墨儿有种感觉,如果她说错话,恐怕会被重新投入大牢里,事已至此,她咬牙继续道:“方才从牢里出来时烛火过盛,小女发现主帅头稍微偏了些,大胆揣测主帅眼睛恢复,所以冷不丁看见光亮会避开。”
因为如果看不见的话是不需要挡光的,而他的表现和寻常人无异。
苏墨儿对自己珍藏的药有信心,当年逃命时枝儿被毒蛇咬差点没命,一颗丸药下去解了毒,将人从地府里拉回来,所以她越发珍惜这瓶药,甚至最难的时候都没想过将药卖了。
“你倒是聪明。”
宁镇山眼睛确实能看见了,不过并未完全恢复,看东西稍显模糊,王大夫言,还需半旬才能彻底恢复。
这句话让苏墨儿露出点笑意,这时候宁镇山突然道:“所以你才突然规矩起来?”
这是发现自己打量他的事情了?苏墨儿连忙找补:“小女对主帅崇敬有加,自是尊敬崇拜主帅的,一直都规矩守礼,不可能在主帅面前肆意妄为,请主帅明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而且他眼睛正在恢复,苏墨儿琢磨着,他来牢里也可能是因为他需要她的药。自己应该可以被无罪释放了?苏墨儿肩膀不由自主的松懈,开始走神,想到家里的情况,更想自己的孩子。
然而,事情并不会照着她设想来发展。因为宁镇山突然逼近,声音冰冷道:“我眼睛看不见,而你,恰好有治疗的药,你说,我该不该怀疑你?”
苏墨儿语塞。
这人以前可不是这样!以前的他沉默寡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能言善辩,简直叫人招架不得了。
幸好苏墨儿足够聪明,灵机一动道:“想必主帅已经叫人验过药了,那东西珍贵,不吹不擂,放到市面上千金难求,不过奉给主帅乃是小女心甘情愿,如果不嫌弃的话,小女愿意把药方叫出来以示诚意。”
如此以来,就能撇清她的关系了,不然她图什么呢?苏墨儿继续道:“主帅英明,相信定可以给小女清白。”
“你的意思是药方给我,你离开?”
当然!可心里这样想,苏墨儿嘴上可不敢如此说,只温声道:“若是哪里不明白,小女也可以留下帮忙一二,不过王大夫乃是杏林圣手医术高超,想必也不用小女协助。”
“好。”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苏墨儿心下一喜,却不料对方又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苏墨儿答的又快又急,宁镇山偏头看她,目光带了审视之意。
“我的意思是,夜色深重,就不劳烦府里侍卫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冤枉了刘大夫是我的过错,一会叫人拿上赔罪礼送你归家。”
板上钉钉,容不得她再继续狡辩。
宁镇山自然不会亲自去,他吩咐十五带上几个侍卫走一趟。
夜里的路上静悄悄,眼看着离自家越来越近,苏墨儿心跳如雷,假意道:“就送到这里吧,大半夜的还劳烦各位着实过意不去。”
十五笑了笑。“不碍事,何况还有这些东西,刘大夫你自己肯定搬不动的。”
两匹上好布料,外加一盒银锭子。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临行前宁镇山吩咐过十五一件要事。
“见到年轻男子,即刻斩杀。”
当时十五一愣,不明白为何要杀刘大夫的家人。如果是年轻男子,那岂不是刘大夫的丈夫?
主帅要杀刘大夫的丈夫?
十五琢磨着,幸好当时是自己领了命,否则以初一那个笨脑壳,肯定会问主帅缘由。十五不一样,宁镇山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杀谁,他就直接动手。
苏墨儿咬唇,只得带着士兵往里走,一路过来,各家各户都已经熄灯休息,静悄悄的街道上只有杂乱的脚步声。
来到家门口时候,苏墨儿重重呼吸了一口气,推开院门往里去立刻转身意思是自己到家不用他们送了。
十五笑容满面嘴上客气,身体却蛮横的往里迈步。“主帅吩咐我等要将刘大夫安全送到家,不做好这件差事,我们都要受罚。”
苏墨儿想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十五人高腿长,几步就跨道到了房门前,先是装模做样的敲了三下,随后猛的推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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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