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严加看守,每半个时辰便有列兵巡逻,但即使这样,依旧有五个人避人耳目闯了进来。”
夜色如墨,偏房里灯火通明,侍卫一共二十人,都被捆住手脚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宁镇山着一身胡青色衣裳,双手背在身后,面容冷峻声音低沉。
“所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声音很轻,却如雷霆之声落在众人耳边,打人一个寒颤。
他们所有人都是宁镇山从军中一手提拔上来的,与宁镇山同生共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按理来说,二十人分为五人一组,一共四组交替值夜,绝对不可能有人趁机潜进来,但事实是,不止进来了,还进行了刺杀。
不怪宁镇山怀疑,他们现在自己都怀疑有内鬼。
“你们在我身边时间不短,应当知道该怎么做。”宁镇山偏过头,那双瑞凤眼里虽无神但却依旧震慑。
“自己解决,还是我来?”
众人面色剧变。
前年时他们还在偏僻的漠北之地,那时候侍卫只有十人,后来宁镇山接连破两城,士气大增不说,还将附近的大小势力全部吞并,因此增了三人,起名潜龙卫。
但有一天,宁镇山书房里重要密信丢失,矛头直指潜龙卫。
事情水落石出的那天,演武场的地洗了三天,潜龙卫只剩下五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埋下怀疑的种子,总有一天会被催生根发芽。当初剩下的五人最了解宁镇山,明白如果找不出这个内鬼,潜龙卫将要不复存在。
……
衙署牢里还是第一次关押这么多的人,喊冤和哭泣声混杂在一起,震的人脑仁疼。
董岩大喝一声:“谁再吵闹直接拉出去砍头!”
牢房里安静下来,丫鬟们捂着嘴小声哭泣,男子倒不至于哭,但也神色惶惶,不安的靠在牢房门前,企图证明自己清白。
一个一个带出去单独审问,牢房里有现成的刑具,董岩吩咐了,若是嘴严的直接上刑,这件事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昏暗潮湿的廊道,董岩背着手走的缓慢,只要他指过的人,全会被立刻带出去。一直走到牢房尽头的房间,董岩顿住脚步。
和其他人吵吵闹闹喊冤枉痛哭流涕不同,牢房里身形瘦弱的女子站在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红唇紧紧抿着,看似害怕,但似乎又不怕。
“刘大夫,”董岩上前凑近一些,有些痛心疾首道:“我原本以为你是值得信任之人。”
苏墨儿也上前,但在恰当距离停下,不卑不亢道:“董将军,今日之事与我无关。”
“之前药丸的事情和你无关,这次难道也无关?刘大夫,当时刺客来的时候你可是就在屋里。”
董岩刚开始也觉得和刘大夫无关,她就是个大夫。但宁镇山的态度很坚定,所有人都要提审,包括柔弱的刘大夫。宁镇山向来不会无的放矢,董岩觉得,或许他发现了什么。
上下打量苏墨儿,即使在这等环境下,她依旧楚楚动人。董岩心里暗想,如果这人当真是细作,那也说得通。女细作怎么行刺?美貌!
刘大夫温柔善解人意又样貌过人,这便是她最大的杀器。
或许,当时刺杀之时,她就是屋里的内应,与闯进来的刺客里应外合,要将宁镇山置于死地。
苏墨儿完全想不到自己在董岩的心里变成了女杀手,她态度放软,声声真诚。“如果和我有关,那我就该找个不在场的时间作案,董将军,我不会功夫又怎么能参与刺杀?还不将自己摘干净等着被发现?”
“或许,这就是刘大夫的高明之处。”
从一开始的被迫留下到现在,看似被动实则主动。董岩挠了一下胡子,认为自己推测的十分有道理。不招供也好办,用刑便是。董岩再怜香惜玉也得先将正事放在前面。
“刘大夫,我且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实话实说,保管你不会遭受痛苦。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还能帮你求求情。”
当然,这都是假话,查出谁是内鬼接应,保管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苏墨儿瞳孔微缩,明白他是要给她上刑。
“将军,当真与我无关,不信你可以问主帅!”苏墨儿难得乱了方寸,上前几步仰头看人,声音又快又急迫。“或者,让我见主帅。”
董岩自然不可能让她见宁镇山,一个有嫌疑在身的犯人,只能呆在牢房里。尽管这几日多有交集,但也要公事公办。
“刘大夫,我只能给你最后的体面。”董岩说完直接挥手,立刻有人拿刑具进来。
一个全是尖锐钉子的凳子,一套沾了无数人鲜血的尖锥,另外还有一个火盆,里面放着烧红的铁圈。
苏墨儿不断往后退,一直到退无可退,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
董岩本想让其他人审,但想到她是案发时唯一的目击者至关重要,于是他挽起袖子亲自审问。
牢房门大开,身材魁梧的董岩走进来,宽大的阴影直接将墙角处的苏墨儿笼罩,他指着三个刑具问。
“刘大夫,你挑一个吧。”这是对她最后的仁慈,否则三套刑具挨个上一遍,不愁不招供。
“董将军请你冷静,”苏墨儿脸色惨白,说话声音发颤,但调条理清晰。“我相信主帅不希望出现屈打成招的冤案错案,再者,我虽然是小大夫,可也曾亲自为主帅治过病,不看僧面看佛面,将军手下留情,容我见见主帅禀明一切。”
一般人见到刑具,不是哭晕过去就是吓尿,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她竟然还能慢慢道来,说的有理有据,董岩竟然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其他牢房传来用刑之后的凄厉哀嚎声,恐惧无孔不入。苏墨儿掐着手心勉强维持冷静,继续尝试说动董岩。
她最怕疼了,她不想受刑,能拖延一阵是一阵,苏墨儿伸手高高举起,面色郑重。“我对天发誓,绝不是我,若刺杀案与我有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然而她说了这么多依旧无用,董岩摇摇头,无可奈何道:“公事公办,抱歉了刘大夫。”
“你!”苏墨儿气的说不出话,已经有两个士兵过来押着苏墨儿的手。
“这凳子坐上去,铁钉入肉半寸,像刘大夫这般瘦弱的,恐怕要直接扎在骨头上。”董岩又来到炭盆旁,拿起烧红的铁圈,嘴里嘶哈作响。
“呦,若是烫在刘大夫脸上,花容月貌岂不是被毁?”
“还是这个好,”董岩拿起尖锥,“刘大夫知道怎么用吗?就是用这个扎入指甲缝里,慢慢往肉里扎,直至指甲脱落。和其他两个相比,好像这个更合适。”
“董将军!劳烦通报主帅,我有要事告诉他!”
被士兵押着动弹不得,挣扎之下簪子掉落发鬓散落,半张脸被乌发遮盖,露出的美眸带着哀戚。
“什么事与我说便可。”
“至关重要的大事,董将军,等我见了主帅说完事情你再用刑也不迟。难道将军是怕我见到主帅求情吗?”
交锋几回合,苏墨儿琢磨出董岩这人吃软不吃硬,其实大多数男人都是如此。但董岩又多了点轴劲,还需激将法激一激。
果然,董岩竖眉不悦道:“我怕什么?提审所有人是我的职责所在,主帅是知情的,刘大夫,你最好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说,否则……主帅冷血无情不会怜香惜玉,也最讨厌被人欺蒙!”
……
“何事?”
董岩过来时,宁镇山正在用帕子擦手上黏腻的红,听完董岩说刘大夫有事要见他时,宁镇山慢条斯理的将帕子放下,冷笑连连:“她是这么说的?”
董岩道:“是,我想着反正要审,不如看看她说什么,之后再审问也来得及。”
“巧舌如簧,想要为自己脱身罢了。”
“那大哥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也不和她耗,直接派人用刑便是了。”
董岩是个粗人,粗人解决问题的手法也粗糙,一套刑下去,不愁不招供。
他没注意到,宁镇山眉头蹙了一下。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