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烛火是宁镇山熄灭的。

现在整个室内陷入暗色里,对于看不见的宁镇山来说,劣势变成了优势。宁镇山松开苏墨儿,她感觉到有人逼近,下一瞬便听见闷哼声,随即是骨骼碎裂之音。

苏墨儿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震惊之下忘了动弹,随后便听得抽剑铮铮之声,刀剑相击之后,忽然脸上迸溅了一股温热。

苏墨儿回过神爬起来,胡乱摸索之下竟然摸到了衣柜。她想都不想,直接开门钻了进去。衣柜里的衣服不多,苏墨儿又身形纤细,曲腿缩成一团,柜门关闭发出轻微响动。

宁镇山侧目,耳朵随着声音动了动。露出的破绽被敌人发现,他偏过身子避开致命一击,随后长剑游走而上,锋利的剑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划过一个人的脖子。

砰——尸体倒地,热血喷溅。

隔着薄薄的柜门,苏墨儿双手缩在胸前,听见外面刀剑相击之声,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外面有多少人?宁镇山看不见,他是否能应对?对了,他之前的伤势还没好利索,万一体力不支怎么办?

胡思乱想,关切之心溢于言表。苏墨儿伸手想要推开柜门出去,可理智战胜感情。

她不会武功,贸然出去恐怕不仅会伤及自己,更会拖累宁镇山。而且他方才说了让她小心别脏了他的地方,摆明了是嫌弃她,如果她陷入危机之中,他不见得会出手救她。

苏墨儿闭了闭眼,告诉自己,现在的她是刘大夫,不再是苏墨儿。按理来说她是手无寸铁的普通大夫,碰到这种情况害怕躲藏起来情有可原。

但这个念头并没有成功阻止苏墨儿开门,她咬牙将柜门开了一跳缝隙,刚要出去,便感觉到一股大力直接拍在了柜门上,吓的苏墨儿松手又躲了回去。

宁镇山拍完一掌后躲闪不及,被来人刺中手臂,但他像是不知道疼般,面无表情。

外面越发激烈,好像有人在喊抓刺客,估摸着是守护的侍卫发现不对进来护主。

这场刺杀没到半柱香就结束了。

当烛火亮起时,满地狼藉,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血泊里,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初一恼火:“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十五凑上前去:“主帅,属下救驾来迟,您没事吧?”

只穿着素白亵裤的宁镇山持剑立在屋中间,身上脸上尽是殷红的血,手臂因着用力而显现的青筋还未褪去,苏墨儿出来时他正好偏头看过来。

宽阔的脊背随行而动,喷薄的肌肉蓄势待发,皮肤上的伤疤像是一条条狰狞的怪物,逆光而立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沾着鲜红,有种嗜人血肉的惊悚之感,吓的苏墨儿怔愣在原地。

他从小就被老爷子培养做脏活累活,性子古怪很正常,苏墨儿刚认识他时候便知道他和寻常男子不同。但此刻的宁镇山冷漠异常,无神的眼眸里带着她看不清楚的情绪。

他转回身,伸出手臂,十五识趣的递过来帕子,初一则是指挥士兵处理尸体。

“主帅,没有活口。”

一共五个人,一个被拧断了脖子,三个被一剑封喉,剩下的一个本来在苟延残喘,但见来人救驾立刻咬舌自尽。没有活口意味着什么都问不出来,初一恼火的厉害,搜尸体的动作越发粗鲁。

宁镇山慢条斯理的洗手,清澈的水很快被染红。

“将今日主院所有人收押审问。”

鱼贯而入的士兵们利落的收拾好现场,地面也很快清扫干净,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散发着血腥气,甚至不敢相信方才发生过刺杀行动。

问询赶来的董岩大发雷霆,不止是主院的士兵,当天巡逻的士兵也全部羁押。

“大哥,你没事吧?”

素白的亵裤上被血染红,刚看见时候董岩呼吸一滞。不怪他反应剧烈,跟着宁镇山这些年知道他不怕疼,甚至深可见骨的伤落在身上,他竟然还能像没事人似的继续运筹帷幄。

宁镇山不怕死,也不怕疼。这样的人作为一军主帅,所以他们大军才能接连获胜迅速扩大队伍。

董岩看宁镇山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否受伤,所以才开口询问。宁镇山淡声道:“小伤而已。”

他正在擦拭身上的污血,擦完后露出上半身几处伤口,董岩看见确实不严重,终于松了口气。

“那个谁,刘大夫,正好你在,劳烦你帮忙处理伤势。”

站在角落里的苏墨儿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脸上迸溅的热血已经干涸散发着血腥味。她呆愣在原处,董岩已经出去忙活了,初一和十五正在来回拎水往内室浴桶里倒,初一刚倒完一桶,宁镇山就让他留下。

“主帅,需要属下做什么?”

宁镇山下巴朝着苏墨儿的方向抬了抬,“带走。”

要把刘大夫羁押?初一挠头。

“还不动?”

“是!”初一不敢耽误,直接捆住苏墨儿的手,推搡着人出去,一路往大牢里去。

本该宁静祥和的府内人心惶惶,一路走过去尽数是朝着大牢方向扣押的士兵,想必是今日值守之人。

这些人玩忽职守放刺客进来行刺,他们被扣押审问是正常的,但苏墨儿不认为自己也该和他们一样,简直是无妄之灾!

初一将她送出来后交给一队士兵就走了,天色昏暗,她也没主意身后押着的人是谁,等快到牢狱门口时,才听见阴恻恻的嗓音。

“我们又见面了,姑娘。”

苏墨儿猛的回过头,便见到是破城那日要强迫她的千夫长。

“不认识我了?托姑娘的福,军法处置之后发配到这儿看守犯人。哎呦,现在姑娘成为阶下囚了?”

这人笑起来不怀好意,苏墨儿绷着身体,预防他做出不轨之举。若是以前,她大抵会赔笑道歉,企图让对方消气不要为难她,但今日经历了太多事,苏墨儿身心俱疲早就没什么心思对付人了。

“现在知道怕了?”

这人叫刘二,以前当千夫长的时候就嚣张跋扈,手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后来因为擅作主张送女人讨好宁镇山而被罚,军棍二十不说,还剥了千夫长的职位发配来守牢房。曾经被欺负的士兵们开始找茬,刘二的日子不好过,如今见到苏墨儿,便将所有怨恨都发发泄出来,认为是拜她所赐。

苏墨儿不想听他说话,直接迈步往里去,这里人多口杂刘二也不吭声了,推着她一直往里去,进到最里面的一间阴暗逼仄的牢房里。

这间牢房潮湿的厉害,甚至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地上一闪而过两只老鼠,迈步进来时,还有一些爬虫飞速爬开,苏墨儿拧着眉心,霉味冲天让她不得不捂住口鼻。

苏墨儿不是任人宰割之人,她立刻转身喊冤。

“冤?你们都是主帅亲口要扣押的人,恐怕哪个都不冤枉吧?”刘二紧随而至,苏墨儿说要见董岩,刘二嘲讽道:“别以为和董将军说几句话就能攀上交情,如今已是阶下囚,看你怎么办。”

刘二说话间逼近,直接哐当一声将牢门关上,自己堵在门口朝苏墨儿笑:“如果你求求哥哥,那哥哥便让你在牢房里过的舒服点,好妹妹,你是聪明人,该明白我什么意思。”

牢房里羁押不少人,吵吵闹闹,最里间牢房里的一点响动压根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苏墨儿不断后退,刘二步步逼近,昏暗的牢房里看不清楚表情,但苏墨儿知道他现在的神情一定恶心至极。

“你疯了?”苏墨儿很快冷静下来,声音又快又急。“第一,我和此次刺杀案没有关系,第二,就算有关系,也得主帅派人审问,你信不信,提审的人马上就来!”

毕竟欢好过一段时间,苏墨儿多少了解宁镇山的性子,他眼睛揉不得沙子,这次刺杀来势汹汹,他肯定要最快时间内审问出幕后黑手,否则夜长梦多。

刘二才不信她所言,认定了她就是在拖延时间。不过刚要向前时,果然听见外面的士兵齐刷刷的喊将军,听声音就要过来了。

刘二赶忙退出去将牢房门锁好。

“一个一个的审,今夜我有的是时间陪你们。”

粗犷的汉子声音也瓷实,董岩派人将这些人分开一个个的拉去审问,他则是揣摩起方才和宁镇山的对话。

“大哥,你说会不会是朝廷余孽?”

“不一定,各路诸侯并起,如今除了朝廷外我一家独大,最是招人眼红,也兴许是藏在军中的细作听说我失明后按捺不住了。”

“什么?”董岩大惊,“可是你失明一事没有广而告之啊。”

宁镇山刚沐浴结束,低头穿好裤子,拿过素色里衣往身上套时,手指不可自免的碰到心口位置的伤。

已经结痂了,伤疤约莫半个指甲大小。董岩盯着伤口看,想起来去岁喝酒时,醉酒的宁镇山曾提过。

这是被人背叛留下的致命伤。

董岩那时候以为是箭矢留下的,还拍着胸脯义愤填膺道:“谁敢伤害大哥?看我不把他射成刺猬!天涯海角我都追杀他!”

“不是箭。”

醉酒的宁镇山面上染了薄红,那双冷情的瑞凤眼里倒映出天边火烧云的颜色,像是五年前一样。

“赵小山,你不知道吧,苏墨儿这头和你定下婚约,那头已经攀上高枝嫁给大少爷了!不信瞧瞧这是什么,你们的定情信物!”

磨的锋利的银簪插入胸口,落下山崖时他偏过头。

火烧云,明日会是晴天。

可惜,他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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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未婚夫回来了
连载中观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