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马乐乐许敏来了,说是要跟马雷替班,可谁也知道马雷拖也拖不走,便都没开口。
“我,哥,我许敏。”许敏弯腰,把自己的脸送到陈启面前让他好好看看。
陈启漠不关心的笑了笑,对马乐乐说:“马乐乐,我想起来了。”
许敏还没反应过来,马乐乐难以置信的走过来:“启哥,你说什么?”
“我想起来了。”
“哥,你想起什么来了?”
“都想起来了,所有的,马雷的生日是二月十九号,对吧?”陈启面色坦然。
“我神了?我一来启哥就好了?”许敏有些喜出望外。
“大夫!大夫!”马乐乐拔腿就出了病房,顺便把门口的马雷推了进来。
随后一干人像观景一样看着医生在病例簿上写了几笔,全体满怀期待的等着医生开口。
“家属跟我出来一下?”医生用下巴向门口一指。
马雷拍了拍许敏和马乐乐的肩,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
“陈启先生还是没有恢复记忆。”医生把笔别好,语气颇为无奈。
“什么?不会啊,他连……”
“您别急,先听我说。可能出于某种原因,他装作自己已经想起来了,虽然他的智力已经恢复了,但他记忆上面还有严重的缺失。家属一定要耐心。”
“可我的生日……”
“想知道这个,不难的。”医生点头道,“您也是关心则乱。”
马雷转身带着一阵风回来,看着陈启,冷声说:“马乐乐许敏,你俩先出去。”
“好好的啊,马哥。”许敏有些局促,走过马雷身旁时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陈启犹豫了一下:“我本来就知道。”
“撒谎。”
陈启心里一阵忐忑,他躲不开马雷逼问的目光,破罐破摔的说:“好,行了,我看了你钱包里的身份证。”
“就这么不想治病?”马雷搬了凳子坐过来。
“不想,就算不治又能怎么样?”陈启突然炸毛,他的手发狠的砸在床板上,痛得他脸皱成一团,“我不一样能走能跳吗?我命硬得很,又不是活不了!”
马雷不说话了,他动作极不自然的背过身去:“我只想让你记起我,这也算自私吗?”
“我已经认识你了,这是你说的。”
“不,你知道我有多怕吗……”马雷摇着头,痛苦的把脸埋在手里,喉咙哽咽再说不下去。
陈启见马雷半天也不抬头,扳着马雷的肩观察他的表情。
“……你哭了?”
“不是。我现在甚至都不敢看你。”
陈启笑了一下:“我有那么可怕?”
“就是那么可怕。”马雷有气无力的道出这句话,摆脱了陈启的手,“可这也不能怪你。”
马雷走到墙角,脱力的蹲了下来。陈启眼神里掩饰不了的陌生和戒备,每看一次马雷的心就凉一次。
如果我们回不到从前,那该多可怕。我又有多少时间能够重新融化你。
陈启心下觉得那人在可怜巴巴的绑架自己,可如果真的无关痛痒,这时候又为什么被感染了亏欠感,眼泪跟着掉在被单上。马雷的举动让陈启开始怪罪自己。
许敏按捺不住先推门进来,马乐乐后脚跟着,房内气氛尴尬。
陈启忙用被单用力擦了擦脸:“我没想哭,是他老在那哇哇的哭。”
马雷苦笑,没作声。
“启哥,快好好治病吧,大夫都说你只是暂时失忆,会想起来的。”许敏道。
陈启终于正眼看向许敏,眼睛一弯眼泪又掉下来:“我们以前也很熟,是不是?”
马乐乐偏开了头,把红着的眼睛藏了起来。
在三人的轮番监护下陈启终于告饶,选择听话入睡。
马雷精神恍惚之下不再强撑,离开了医院。
马雷坐在一家快餐店里,电视里在放球赛,周遭的客人嘈杂的没完没了。
邱浪刚接了马雷的电话,便火速顶着夜风来见他。
马雷没说话,只把一支烟递给邱浪,邱浪接过来一看别在耳朵上:“几天不见,烟都换了。”
“还嫌弃上了?”马雷一笑。
邱浪摇头:“戒了。”
“啊,好事。”马雷点点头,注意力好像还在球赛上。
邱浪拉过凳子坐在过道上,问:“陈启他,没事吧?”
“能有啥事。”
“啧,那你这是在干嘛?还喝上大曲了,烦的死,本来没事你一整好像要出事似的。”
“邱浪,我想送陈启出国。”
“咳,咳咳……”邱浪吐出差点噎死自己的花生米,捋着胸口说,“你发烧了?这节骨眼一个糊涂就算了,不能再疯一个。”
马雷闷了一口酒,酒精从喉头烧到胃里,立时就上头了。
邱浪见他那样,也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把杯子一扔,说:“你就是有俩钱,也不用这么祸祸,陈启毛病不大,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咱市里的医院怎么就搞不定了。”
“不是,”马雷慢吞吞的眨眨眼,“我就是,我就是给自己求个舒坦。”
邱浪重新把酒杯扶起来,又给自己满了一杯:“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马雷红着脸伸出食指晃了晃:“嘘……今天叫你来不是说这个的,是有事求你。”
邱浪一听便放下了酒杯,严肃起来:“你说。”
马雷笑了起来,没轻没重的拍了拍邱浪的肩:“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啊,送走陈启也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俩那房子,诶,就空了,能不能请你去住下,就当,嗝……就当给那屋子攒点人气儿。”
“什么?!”陈启出国的事邱浪尚且没消化过来,没成想马雷又朝他开了一枪。
“还有,你那侄儿,就方宇,也住进来吧。何况你同事一个个都搬走了,你那宿舍不能再住人了。”马雷语重心长的操着心,“哦对,还有东屋的房租你见月去收一回,他俩给就给,不给就算了……”
邱浪一掌拍在桌上,恨铁不成钢的怒道:“你别跟我在这交代后事似的!你想干嘛?马雷,你出啥事了?这不像你能干出来的事。”
“日子得过,事儿肯定是要出的。”马雷举起酒杯等着邱浪来碰,见邱浪完全没有要跟他共饮的心思便自己喝了下去,“出了事,我也得一件件去解决啊。”
“你怕什么?啊?至于连我们也撇下?”邱浪靠近几乎趴在桌上的马雷,追问着。
“我怕什么,说实话,我已经身无长物了,光脚的可比穿鞋的横多了……”马雷推开了邱浪,自己仰面瘫在椅子上,“我知道你们不怕麻烦,可我也不能心安理得的麻烦你们。明天我把……”
一个橘子砸进了马雷怀里,那来自下班来买盒饭的王辉。
王辉站在门口,说不出是发火还是委屈,喊道:“二哥,你他妈要去哪啊?”
马雷拾起滚落的橘子,漫无目的的剥着:“吵吵什么,过来吃饭。”他越过了王辉的问题,“我跟陈启走了,邱浪和方宇会住过去的。”
王辉的话题果然被带走了,他快步走到邱浪身边,并非责难而是无措:“你也答应他了?”
邱浪起身把王辉按在自己的座位上,他有点理解刚才马雷看自己时的神情了。他沙哑着嗓音说:“事总要一件件解决,你二哥心里有谱,随他去吧。”
邱浪捏了捏王辉的肩,转身要走。马雷把剥的七零八落的橘子皮丢在桌上,朝他喊道:“后天,我跟陈启,你送一个。”
“一走走两个,我谁也不送。”邱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扭头便走。他的背影很快在夜色里佝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