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乐梵山的半腰处织起云雾帘,云雾缭绕,白云依远树而生,向更远处望去,依稀可见的,是云纱环抱之中的座座山峰。
云气若仙,山游荡在虚无缥缈之间显露了真迹。朱砂盘散发着飘飘忽忽的光晕,隐隐闪动的红光晃动摇荡,却又在不经意间稳稳托住了它。
贺汀失魂落魄地走出安平王府,这时忽然发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倦意为墨,晕染在他的眼下,乌青一片。
南冥宵早早便依照蒯穹的嘱托,来到了安平王府。他本想叫上贺汀一起,没成想,却没有在房间里看到他。
“贺汀,你去哪儿了?”南冥宵正在院子中四处搜寻,便见要寻的那人迈着虚浮的步伐走进来了。
“哦,我出去走了走。”他随便扯了个谎。
南冥宵看着眼前之人满脸的伤,已经眼下的乌青,眸光暗了暗。
“是吗?是不是半夜看不清路,摔坑里了?”
贺汀这时才想起自己是顶着满脸的伤回来的,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当时已经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忘记真实伤痛的存在。
他尴尬地扯了下嘴角,伤口被扯得生疼,他吃痛地吸了口气。
南冥宵沉着脸把贺汀拉到屋里坐下。
宽大的手掌在贺汀眼前晃悠,冰凉的药膏覆在伤口和淤青上,让贺汀觉得一时间不那么痛了。
他知道南冥宵又在生气,气他对他撒谎,气他又搞出来一身伤。
于是他讨好似的拉了拉南冥宵的衣袖,轻声对他说:“我这真是个意外,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南冥宵心道:你哪次不是这样说?
但他知道贺汀不想说的事情,他是逼不出来的,反正他有的是办法自己查清楚。
南冥宵看破不说破,“今日圣上的旨意便会下来了,你不同我们一块去看看吗?”
“你觉得陛下会怎样处罚他?”贺汀问。
南冥宵说:“虽然我们知道凶手可能不是他,但眼下能捉到的有嫌疑的人只有他一个,一切都不太好说。”
“关键是一定有人在操纵这一切。”贺汀叹道。
就在这时,贺汀终于收到了崔伯午的信。
他的这位先生虽然踪迹令人捉摸不透,可这件事终究是瞒不过他的,毕竟这可是关乎很多人生死存亡的大事。
信中崔伯午说,依照皇帝多疑的性格,安平王就是盛帝子嗣一事,已经走露风声,那安全起见,皇帝很可能不会再留着这个王爷了。
在他眼里,皇家颜面胜过一切。
这同样也意味着贺汀的死期快到了。因为皇帝带来的圣旨不光有对安平王的处置,可能还有对密使一事的处理。
可没等到对安平王的处置结果,贺汀和南冥宵就被一道圣旨召回朝廷了。
说剩下的一切事情都由安州牧蒯穹来处理。
贺汀觉得累了许久的身子终于要垮了。
他的心变得越来越忐忑。是这种慢慢的一点一点折磨人的感觉,叫他生不如死。
他们离开安州之前,周子原又见了他一面。
“没想到皇帝动作倒挺快的。”
周子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你最好快点行动。”贺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开口说:“知道。”
他们途经启州时,意外的没有寻到江申。
一丝不祥,如暴雨来临前的狂野气息,若夜幕覆月的一抹黑影,自内心深处滋长蔓延,消除不去。
安平王一事,江申失踪一事。
不管是哪件事情,贺汀总觉得它们都没有完。
虽然没有找到江申,但也不能耽误路程,于是他们继续前行,启州再往前行一个地方便到临邺了。
贺汀他们已经离开了安州,离开了那灼热的阳光。
抬头看着并不刺眼,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的日光,贺汀倏地想起了安平王哼唱的那首歌。
他扭头问南冥宵:“你知道哪里会把老虎称作於菟吗?”
南冥宵勒住缰绳,想了想,“南疆,我之前在南疆作战的时候,听他们这样讲过。南疆本地人的身上都有这种虎形的文身。”
“於菟啸噫,惊燕飞。”贺汀惊呼一声,他大概知道周子原效力的幕后势力在哪了。
南疆,周子原称他的主人为大王,那他自然不可能被比作蛇鼠,唯有那首歌谣的第二句能与之对上。
南疆的猛虎,竟然隐藏的这样深。他们到达皇宫时,并没有贺汀预想的那般诡谲。
皇帝似乎是没有把安平王那件事给放在心上,听说是把所有罪名都按给了,已经死去的总管事,对外声称他是畏罪自杀的。
贺汀心中纳罕:怎样一切跟崔先生信中说的不一样呢?
皇帝似乎是对他们二人很是满意,在朝堂之上,重重赏了他们。并正式授予贺汀官职,封他做了水衡都尉的一个副官--水衡丞。
贺汀叩谢皇恩,正是在这时,以前从未注意过、正眼瞧过他的颜偲轩,盯着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