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寒假和前几年一样平平无奇，顾筱然只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做自己的事。她不喜欢过年时亲戚间的寒暄，也不喜欢那些千篇一律的祝福和客套话。对她来说，寒假不过是一个可以安静学习的假期。
她为自己的寒假列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只要按照计划进行，她就能提前10天写完作业，剩下的时间可以用来学学英语。毕竟，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出国深造，英语是必不可少的。
生物布置了一沓卷子，顾筱然对完答案后，总会有几道题让她困惑。每当这时，她便会拿起手机，给余秋芸发消息。余秋芸总是很快回复，耐心地解答她的疑问，偶尔还会发来一些拓展资料，帮她更好地理解知识点。
整个寒假，两人的联系几乎没断过。从生物题到寒假作业，从学习计划到生活琐事，顾筱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和余秋芸的聊天。
然而，随着寒假过半，顾筱然的心情却变得复杂起来。她发现自己开始有些不习惯一个人了。看到窗外一片奇怪的云，她会忍不住拍下来发给余秋芸；听到一首好听的歌，她会想余秋芸会不会也喜欢；甚至吃到一块好吃的蛋糕，她都会想着下次要不要带一块给余秋芸尝尝。
她想起余秋芸讲课时的样子，想起她批改作业时认真的侧脸，想起她偶尔露出的温柔笑容。那些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像是某种无声的呼唤，让她心里泛起一丝甜蜜的酸涩。她开始期待开学，期待能见到余秋芸。这种期待让她有些不安——她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或许，她也在想我呢？”顾筱然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望着窗外大雪纷飞，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她想起每次放假前，自己开玩笑对余秋芸说“别太想我~”时，对方总是翻个白眼，笑着回一句“想得美”。
“想什么呢，她巴不得天天放假。”
终于，开学的那天到了。
顾筱然早早地来到学校，走向教室时，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对面还没亮灯的311。
教室里只有几个同学在闲聊。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翻开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去倒杯水吧。”顾筱然找了个借口，拿起水杯走出教室。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朝311办公室的方向挪去，远远地，她看到那扇熟悉的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脚步却不自觉地放得更轻。走近时，她透过半开的门，看到余秋芸正坐在桌前，手里抱着几本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纤细的手腕。
“早上好。”顾筱然站在门口，轻声说道。
余秋芸抬起头，看到顾筱然时，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早上好。”
顾筱然走进办公室，从口袋里掏出那片水杉书签，递了过去：“喏，你的书签。”
余秋芸接过书签，指尖轻轻抚过叶脉的纹路，眼里满是欣喜：“真好看，谢谢你。”她小心翼翼地把书签夹进书里，动作轻柔得像是怕弄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顾筱然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突然词穷。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氛。
“寒假过得怎么样？”余秋芸打破了沉默，抬头看向顾筱然。
“还行吧，就是有点无聊。”顾筱然笑了笑，语气故作轻松，“你呢？”
“我也差不多。”余秋芸合上书，目光落在顾筱然脸上，“不过，和你聊天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快一些。”
顾筱然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耳根微微发烫。她低下头，假装整理水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也是。”
两人又聊了几句，顾筱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办公室。她注意到楼道里贴的排行榜被撕去了，这象征着新学期的开始。
顾筱然坐在座位上，手里握着笔，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她的脑海里全是余秋芸接过书签时的表情，还有她说的那句“和你聊天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快一些”。
“她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在意我呢？”顾筱然轻声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早已不受控制地偏向了她。
开学两个月，日子就像往常一样平平淡淡。
余秋芸正用红笔在顾筱然的作业本上画下第五个五角星。笔尖悬在纸面，她犹豫片刻，又在旁边补了句：“解题思路很清晰，下节课可以分享。”字迹比批改其他学生作业时工整三分。
“余老师，这么认真啊？”张若淳突然从背后探过头来，保温杯的热气扑在余秋芸的耳畔。
余秋芸条件反射般合上作业本，扶了扶眼镜笑道：“这不刚开学吗，我要尽快回到工作状态。”
张若淳在她对面坐下，杯底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我刚从教务处回来，听到些闲话...”她压低声音，“王主任说五班家长投诉你总给课代表开小灶。”
红笔从指间滑落，在桌面上滚出断续的红点。余秋芸想起上周五傍晚，她和顾筱然一起回家时，身边确实晃过几个家长的身影。
“只是正常答疑。”她抽出纸巾擦拭笔迹，发现手指在轻微颤抖。
“那个姓顾的女生...”张若淳意有所指地敲了敲自己手机，“是不是总是来找你聊天？”
余秋芸的衬衫领口突然变得刺痒。
“是问生物竞赛题。”她将作业本塞进抽屉最底层，“这孩子比较用功。”
“我当班主任十几年了。”张若淳突然按住她收拾教案的手，语重心长，“女学生这个年纪的心思...”话尾消融在意味深长的摇头里。
窗外传来学生跑操的口号声。
“您说得对。”她突然站起来，教案哗啦散落一地。蹲下收拾时，一张水杉书签从扉页滑出，叶脉上还留着顾筱然用钢笔写的“To Y”。
张若淳帮她拾起书签，目光在题字处停留片刻。“下周青年教师考评，”她最终把书签倒扣着放回桌面，“刘校长亲自来听课。”
上课铃骤然响起。余秋芸抓起课本快步走向门口，却在走廊拐角差点装上抱着作业的顾筱然。少女刚晨跑回来，脸红扑扑的。她眼睛一亮：“老师，我整理了遗传学的......”
“放办公室就行。”余秋芸侧身避开时，课本边缘刮落了对方怀中最上方的笔记本。内页散开，她看见每页边缘都画着小小的水杉叶。
顾筱然蹲下去捡，后颈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余秋芸突然想起李老师说的“心思”，不由得后退半步：“以后问题目...在课上统一解答。”
她没敢看她的表情，转身时听到纸张窸窣的声响。可能是笔记，也可能是顾筱然总夹在作业里给她的便签——昨天那张还折成了银杏叶形状，写着“姐姐笑起来像我家阳台的百合开花”。
走廊上的玻璃映出她涨红的脸。余秋芸摸出手机，把“顾筱然”的备注改回“五班课代表”，又在教师群里找到刘校长的微信，主动申请了下周的公开课。
一片去年残余的枯叶飘进走廊，恰巧停在她鞋尖前。她看了一眼，径直朝教室走去，不予理会。
陈言正抑扬顿挫地读着《雷雨》，可顾筱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看见几片新芽颤颤巍巍地舒展。她想起余秋芸今天避开她的样子——那眼神像在躲一块烫手的炭，连指尖都不肯碰到她递过去的作业本。
“顾筱然。”语文老师突然点了她的名字，“你来回答。”
教室里一片安静。
顾筱然猛地回神，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课本边缘。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问题都没听清。
“我......”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耳根发烫。
前排传来几声议论，陈昱悄悄推过来一张纸条：你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不对劲
她没回，只是低着头，直到陈言叹了口气："坐下吧，认真听讲。"
粉笔声再次响起，可顾筱然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下课铃响，顾筱然立刻合上书，把脸埋进臂弯里。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表情，尤其是现在——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哭。
“喂，你到底怎么了？”陈昱用笔帽戳了戳她的胳膊，“语文课都能走神，不像你啊。”
顾筱然没抬头，只是闷闷地回了一句：“没事，就是没睡好。”
“骗谁呢？”陈昱翻了个白眼，“你刚才眼神都飘到外太空去了。”
她正想再敷衍几句，王洛凌已经挤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她前面的空位上，压低声音：“是不是因为余老师？”
顾筱然猛地抬头，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什么？”
王洛凌叹了口气，递过来一颗水果糖。她一副什么都懂的眼神，却什么都没说。
顾筱然捏着糖纸，指尖微微发抖。
“嘿...什么啊，我就是昨天睡太晚了。”顾筱然打了个哈欠，“余老师咋了？最近作业都交得挺齐的，没啥问题。”
顾筱然笑着把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喉咙里的酸涩。
陈昱和王洛凌对视一眼，没再追问。
窗外，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顾筱然盯着对面教学楼的走廊，恍惚间似乎看见一抹熟悉的蓝色身影——可等她再眨眼时，那里空无一人。
她低下头，把脸埋进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