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皆知的是,女子一旦和皇室传出风流韵事,这辈子都不能私相聘嫁了。
偌大的天下都只是皇家宗室的囊中私物,更何况是区区一女子。
抢皇室的人,那可是皇家大忌,谁能有那个胆量。
森严礼数、尊卑之分,可是刻在人骨子里的东西。
再说了,聘娶之事最注重女子名节,若谁都知道哪位女子和男子有染过,风言风语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没有哪个家门会因娶妻之事而让颜面尽失。
郝知府渐渐明白柳夫人的用意,她是为谢姑娘的以后做打算。
今天流莺闹得这一出,肯定会让谢姑娘被流言诋毁。
恐怕侯府也会不满小侯爷和平民女子传出这种事情。
会不会迁怒到谢依白的身上也难说。
既然木已成舟,倒不如把事情变得合理化。
冲喜可比两人被流莺莫名其妙撺撮成婚要正当些。
更何况喜一冲成,谢姑娘就成了小侯爷的救命恩人,也和小侯爷有了姻亲关系。
即使侯府对此不满,但也不会对谢姑娘怎么样。
毕竟那可是救命恩人啊。
谢姑娘现在在他麾下,若不是帮他探案破案,也不会遇到如此之事。
他对谢姑娘,可是有责任的。
不能放任不管。
郝知府想通之后,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柳夫人说的是,还是我想得太狭隘了。”
谢依白:“?”
眼看就要被郝知府卖了,谢依白急了:“不行,救人可以,冲喜绝对不行。”
这喜一冲,她就惨了。
她可不想进侯府。
首先,她反对包办婚姻,支持自由恋爱,即使身在古代,她还是想找个帅哥谈恋爱的。
其次,小侯爷虽然是个帅哥,还是极帅的那种,但架不住身份是个小侯爷啊。以他的身份,日后肯定是妻妾成群,她才不想去趟浑水。再说了,男人不自爱,犹如烂白菜,左拥右抱的男人再帅也达咩。
最后,也是重中之重,封建社会害死人,她要是进了侯府,那岂不是见到长辈就得跪,一天到晚就跪人玩了。
以上,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进侯府。
不进,坚决不进。
郝知府瞧谢依白如临大敌的模样很是不解。
寻常女子都是巴不得攀上权贵,怎么到她这像是祸到临头唯恐避之不及呢?
郝知府:“你可得仔细想清楚,进了侯府,以后可就是滔天的权贵。你孤身在外没有依傍,这可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谢依白:“知府大人,摸良心讲,假如你有个女儿,你愿意送她嫁进皇室吗?”
郝知府本想硬挤出一个我愿意,但被蒋韵流一个眼刀,就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谢姑娘说笑了,我就育有一子,还在京中读书,哪有什么假如不假如的。”
谢依白不愿再和郝知府搞迂回,“反正这喜我不冲,要冲知府你冲。”
郝知府无奈看向柳月娘,这孩子他是劝不动了。
柳月娘行步到谢依白身旁,附耳低言道:“且先答应下来,此事对你有益无害。”
谢依白:“柳夫人……”
柳月娘软语温言:“倘若你还想要性命无忧,那就按我说的做。”
谢依白:“!”
这话登时让谢依白心里一惊。
事情怎么发展到她不冲喜小命就难保的地步了?
不至于吧。
但是再看柳月娘肃然的眼神,这事又不像是开玩笑的。
这让本来坚定拒绝的她,态度又犹豫了起来。
虽然说一入侯府深似海,但比起她的小命来说,真不算什么。
毕竟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柳月娘吩咐护卫将小侯爷抬到内堂的卧室中,手指搭上谢依白的肩,“跟我走吧?”
谢依白:“这……”
柳月娘莞尔而笑:“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
谢依白只觉得柳月娘眼睛里有着她形容不出的善意。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两个人有着某种羁绊一般。
莫名的,谢依白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柳月娘笑意加深,拍了拍她的肩,随后牵过谢依白的手,十指相扣拉着她往内卧走去。
看着此情此景,金掌柜不由得叹了口气。
“娘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温柔对待过我了。”
郝知府有些许的幸灾乐祸:“金掌柜,瞧你这话说得,难不成你夫人不喜欢你喜欢上谢姑娘了?”
金掌柜讪讪道:“你懂什么,我娘子对我打是亲骂是爱,有的时候不打不骂我身子都不痛快。”
如果谢依白在场,肯定会对金掌柜的这番说辞锐评一句“好舔”。
然而现在在场的只有郝知府,并且他还没那么捧场。
郝知府戏谑看了一眼金掌柜,“那柳夫人平日里对你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好几回打得金府院外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市坊邻里总有上衙门上告他扰民的。
金掌柜心里暗骂郝知府背叛他们的怕娘子统一\战线,面上却老脸一红,“郝知府客气了,听闻你娘子平日里对你也是督勉有加。”
郝知府:“……”
好一招祸水东引啊。
即使郝知府不刻意去看,也能感受到身旁蒋韵流饶有兴趣的视线。
人家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可能是一言不合万骨枯。
真是比如履薄冰还要胆战心惊啊。
郝知府强颜欢笑道:“全凭娘子的勉励我才能达到现有的高度,无法想象有一天娘子离开了我,那我该如何自处。”
金掌柜点点头:“我深有同感啊。”
就这样,众目睽睽下,当地知府和首富就娘子如何贤良淑德一事上发表了重大感悟。
至于有没有建起深厚友谊,那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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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卧里桌帏椅披都垂覆着鲜红,浓甜腻人的合欢香熏得人脑袋昏昏。
不得不说,就连这婚房布置,流莺都是用了心的。
等流莺劳\改出狱后,可以当个婚庆策划。
几个时辰搞定婚礼所有流程。
这速度、这效率,在现代肯定是金牌策划,客户争着抢着预约她的那种。
少年面色苍白,薄被下将自己裹成一团,身子如虾般蜷缩起来,似是在抵御着难掩的苦痛。
他束起的墨发此时散乱在床上,有几缕垂在床侧。
柳月娘看了眼小侯爷的模样,随即对谢依白伸手,“清明弦还在你这吗?”
谢依白点点头,从衣襟中取出放好的清明弦,“小侯爷没有什么大碍吧?”
柳月娘将透明的清明弦缠编在黎雾的发丝上,登时清明弦犹如被点燃的烛芯般变成了猩红色。
“暂时没有大碍,只是他再不能寻到这完全的功法,那他也没几年好活了。”
谢依白:“上次不是说他还能活蹦乱跳个十年吗?怎么这次变成没几年好活了?”
柳月娘叹了口气:“最近他频频使用内力,身子已经远超负荷,这种累损是不可逆的,除非他找到残存的功法,才能破解掉这个困局。”
谢依白一听黎雾是因为使用内力才折损寿数,酸胀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
黎雾最近使用内力的那几次,都是因为她……
若不是因为救她,黎雾也不会贸然运用内力。
她一向都不爱亏欠别人,此刻却不知要怎样还黎雾救她的恩。
谢依白沉默良久,才开口问道:“冲喜会对小侯爷有什么帮助吗?”
她左思右想,虽然封\建迷\信要不得,但这个世界都有武功和内力了,说不准冲喜还真有什么说法。
如果冲喜能让黎雾活得长一些,那她也就认了,冲就冲吧。
她这条小命也被黎雾救了好几次,就当报恩了。
就是进侯府这事吧,嘶,想想她都头痛。
她可不想挨上什么宅斗的戏码。
更不想被封\建规矩束缚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柳月娘笑意吟吟看着她:“冲喜这件事对小侯爷来说没有什么帮助。”
谢依白:“……?”
好不容易她做了一堆心理建设,结果现在告诉她没有什么帮助?
那为什么要让她给小侯爷冲喜啊?
谢依白心态崩了。
柳月娘眉黛微扬:“不过此时,对你却有诸多益处。”
谢依白手指反指向自己,很是不解:“对我?”
她不明白冲喜这件事能给她带来什么益处。
不会连柳夫人也以为嫁进侯府是享不尽荣华富贵的好事吧……
柳月娘皓齿微启:“没错,对你有益,甚至能保下你的命。”
谢依白更是困惑:“柳夫人,从刚才您就在讲这是攸关性命的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涉及到我的命。”
柳月娘看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黎雾,微微蹙眉,“你知道他是谁吗?”
谢依白不明白她为何要明知故问:“小侯爷啊。”
柳月娘笑了笑:“他的生母是皇上的嫡姐,早逝的琉阳长公主,当初皇上能登上皇位,倚借不少长公主的帮助。说句大逆不道的,如果没有长公主,现在这皇位轮谁坐还未必是个定数呢。”
谢依白眨眨眼:“那小侯爷在皇上心中,肯定有着很重的位置。”
柳月娘:“不是很重,是极重。皇上对他的宠爱,远超于其他皇子。”
谢依白:“所以……他也对小侯爷的事极为上心?”
柳月娘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没错,任何妨碍小侯爷、对小侯爷不利的,他都会上心。”
谢依白隐约有个不好的猜测:“所以,他会为了小侯爷除掉我?”
皇上既然能因为骗子有损黎雾的名声而让小侯爷亲自解决正名,肯定也会知道她今天和黎雾这场荒诞的婚事了。
虽然这婚事是假,但也就她知道内情,大多数人都是不明就里的。
在场人数众多,这要传开了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