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已有两天,陆风彧和张善因他是个傻子,每天说话都不避着他。
他确实是听不懂,每天该吃吃该睡睡,进出偶尔看见燕梓澈在不远处监视自己,每次吓个激灵也就忘了。
平静的日子在第三日被打破。何毕本人终于出现了。那是个身材干瘦、皮肤苍白、眼神锐利的老头,鼻梁上有道狰狞的横疤,语气儒雅随和,声音异常虚弱,身后还站着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的燕梓澈。
“我只要那个东西,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好处。”他拍拍燕梓澈的肩,“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小澈,尤其要拜托你。”
几人开着一辆吉普出发了。坟潭山的路并不好走,听说以前是个乱葬岗,闹饥荒的年代扔过好多死婴,有不少闹鬼传闻。
到达一片陡峭坡路时,车无法再开进去,几人只好下车,收拾好装备准备徒步进山。
不远处山顶与天相接的地方,已经染上一片浓艳的金红。满地碎石枯草,入眼一片凄凉。
燕梓澈回了好几次头,见段宜灵穿着跑棉的破衣服,单薄的裤子被风吹得贴肉,冻得直搓手。
终于看不下去,忍无可忍般,过来脱下外套给他套上,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鸡窝似的脑袋。
“好家伙,咱团伙还有临终关怀呢!”张善捂着惊讶成O型的嘴,眼睛都直了。
寒风吹得紧,山里的回声似呜咽又似怒吼。
段宜灵裹着衣服,手心不断往外冒汗,走得越深,他心里越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临近傍晚,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太子冢。
“这下面真埋的大历朝太子?也真够寒酸的。”
张善环顾四周,只见死水潭边,一棵巨大的死槐树将干枯杂乱的枝丫伸向天际,在风中发出有节奏的“咔嚓咔嚓”声。
他啧了一声,“选这地方的人肯定跟墓主人有深仇大恨,让人死了都不得安生。”
“你还懂这些?怎么个说法,讲讲呗?”陆风彧饶有兴致地问。
于是张善一手插兜,指了指不远处,“你看这地方,死水碎石滩,风水不流转;那棵大槐树正好长在墓顶,却是棵死树,不能遮风挡雨,反而困锁灵魂。”
他摸摸下巴,继续道:“死水潭有围困之意,多石少土没有根基。魂魄不入轮回,能安生个屁!”
陆风彧竖起大拇指:“我看你跟澈哥不相上下,也是个行家!”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燕梓澈,杀人还要诛心:
“不过你还是把人想得太善良了,如果是我给仇人选墓地,我会只锁他一缕神魂,让他去投胎,生生世世当个神智不全的傻子。”
张善背上一阵恶寒,他搓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那还是你更恶毒。”
语毕,他视线扫过一旁挂着大鼻涕发呆的段宜灵:“哎你说,如果一个人是傻子,是不是祖坟的问题?”
何毕突然轻咳了一声,两人识趣地闭了嘴,见燕梓澈已经找好了位置,赶紧抄起工具往下挖。
没过多久,一个漆黑的洞穴出现在眼前,张善喊着“通了通了”,率先走了进去。
陆风彧、何毕紧随其后,燕梓澈带着段宜灵走在最后面。
回头看,入口越来越小,因为地势原因,外面的光丝毫没有透进来,大给人一种有来无回、有进无出之感。
段宜灵往前摸索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黑暗中,有人突然捉住他的手腕,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灼热滚烫。
身后传来极轻但沉稳的声音:“别怕。”
随着深入,洞穴中情形也渐渐清晰起来。这个道似乎已经被同行走了一遍,一路有惊无险,进入得格外顺利,何毕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我们不是第一批来的,这黑潭令不会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闻言,燕梓澈举起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否认道:“不会的何叔,黑潭令藏在太子棺椁下面,根据记载,破除阵法除了要向山神血祭三百人,还需八字纯阴未破身的童子血作阵引,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些。”
“更何况,你看这些东西——”燕梓澈将光源打在石壁上,继续道:“它们可是会吃人的。”
大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墙上爬满了红色藤蔓,垂下来的枝条上还开着黑色的花。
“怨藤,传说是山神的胡子所化,会吸人精血食人骨肉,整个坟潭山脉地下全是它的根须。”
听闻此言,张善吓得不敢乱动,他默不作声地把陆风彧让到最前面,低声吐槽。
“什么山神,胡子会吃人,这不妖怪吗,忒阴暗了!哎,澈哥怎么知道这些的?”
陆风彧挑挑眉:“可能造墓放阵的就是他本人吧。”
张善大喇喇咧着嘴:“陆哥你可真会开玩笑。”
很快长满怨藤的路就走到了头,大家都松了口气,但后面的路变得越来越窄,他们不得不猫着腰,最后甚至要爬着走。好在这段窄道并不是太长,很快眼前又是一片豁然开朗。
燕梓澈点燃了石壁明火,一方石室内,满地鲜血淋漓;一个石棺端摆中央,被碗口粗的铁链缠得结结实实,四道黄符加于棺上四角,棺前摆着一只布满铜锈的香炉;就连石壁上也写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咒。
“真邪门,地上血都没干!”张善哆哆嗦嗦,猛然想起燕梓澈说要向山神血祭三百人的话,“别告诉我这些都是——”
陆风彧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也是巧了,黄村上下正好三百人。”
“乖乖,你们那天去黄村顺手给人井里下毒了么,怎么做到一夜放完三百人的血的!”
“不说了嘛,整个坟潭山下面全是怨藤的根须,黄村正好在中间,让这些饿疯的玩意破土而出还不简单?”
张善内心极其震撼,看向燕梓澈和陆风彧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探究。
而另一边,段宜灵蹲在墙角,正盯着一截怨藤根须发呆。那上面还挂着半张脸皮,正是村长的好女婿——何狗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