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村是个藏风聚气的宝地,坐落在连绵起伏的大山中,十分闭塞。
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一桩大事儿:有人死在了村头的土地庙里,遇害的正是村长的亲闺女——黄花。
村中老人都说这是厉鬼索命,还说冬至日横死的人若不马上做法事下葬,超过两天必然尸变,可痛失爱女的村长却听不进去,坚持要等警察调查后再说。
老人们对村长的做法非常不满,指责他不为村子考虑,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山大沟深的,警察光是摸进山就得耽误好久,等他们来黄花菜都得凉。
冬至,一年中夜最长的一天。黄村流传的说法道:极阴之日宰三畜,正午不入夜不出。
谁知道村长家的女儿那天中了什么邪,深更半夜,她竟一个人悄悄从家跑了出去。
第二天看土地庙的王老汉一大早天麻麻亮就去打扫小破院儿,“吱呀”一声推开破门,往里瞥了一眼,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只见一个衣衫凌乱的女人,以匍匐状仰头倒在土地庙门口,披头散发、嘴巴微张,口中塞满了干草;两只手的指尖全是血,一只红色的绣花棉鞋掉在旁边。
更恐怖的是,她睁着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门外,眼睛弯弯似带笑意。那模样就像一只发现猎物正准备扑过来的野兽。
看庙的王老汉曾经也是混过江湖的人,虽然被吓得不轻,但心理承受力还不错,好歹没晕过去。
他“砰”一声关上庙门,撒腿就往村里跑去,边跑边喊:“死人啦!救命啊!”
一路惊魂,因为腿软,摔了不知道多少跤。村长也起的早,才出门就看到一身狼狈的王老汉,拦下他问道:“又闹啥子喽!你家那母夜叉在后面追你呀?”
王老汉惨白着脸哆哆嗦嗦道:“土地庙,死人、死人啦!”
山路崎岖蜿蜒并不好走,第二日下午警察才姗姗来迟。白布掀开,年轻的法医被尸体的狰狞模样吓了一跳,他此前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死亡姿势,面色隐隐有些凝重。
另一边,经过初步调查和各种走访,警察迅速锁定了嫌疑人:村头睡草棚的傻子段宜灵。他很快就被抓起来,暂时带到村长家控制住了。
满脸悲痛的村长垂着头坐在红漆木桌的一侧,眼眶通红,“我闺女才十九岁,本来年底就要嫁人的……”
他的视线落到木桌另一侧的人身上,“他是我未来的女婿,何狗瞎。”
“警察同志,你们得给我未过门的媳妇主持公道啊。”何狗瞎一脸愤愤,“既然抓到凶手了,赶紧带回去枪毙!”
为首的警察戴个突兀的另类耳钉,但眉如墨画、目若朗星、条顺板正,一看就是头头。
他冲门口看热闹的法医抬抬下巴,法医马上识趣地把村长和何狗瞎请了出去。
他顺着刚才村长喷火的视线,看向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段宜灵:一头鸡窝乱发自然卷,脏兮兮的脸,衣着破旧,个头挺高,身材精瘦,但眼睛很灵性,长得一副机灵模样。可惜,脑子不太好。
“燕警官,咱快回去吧,这地儿今晚不能待,得赶紧溜。”年轻法医紧张地看了眼手表。
燕梓澈点点头,他蹲在段宜灵面前,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你如今当真是个傻子?还记得我吗?”
段宜灵愣愣地摇头,燕梓澈嗤笑一声,然后——一掌给人劈晕过去,扛起来迅速隐没在夜色中。
梦很长,长到段宜灵醒不过来。梦里奶奶还在世,给他炒豆子吃。他天真无邪的问奶奶:“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吗?”奶奶不语,只是微笑……微笑,笑容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恐怖,最后变成黄花带血的脸。
“啊——!”
段宜灵从噩梦中醒来,发现天已经黑透了。山路颠簸,自己似乎是在车上,正坐在后排,被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夹在中间。
“你醒啦?”副驾上传来法医的声音,随即一瓶水被扔过来,“做噩梦了吧,喝点水压压惊。”
警车缓慢前行,驾驶座上的人始终一语不发,一路上只有副驾上的法医在喋喋不休,似乎在说什么严重的事。段宜灵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尸变、献祭等等。
他绷着神经不敢动,紧接着后知后觉发现:这辆警车走夜路竟然没开车灯!而坐在自己旁边的两个警察更是宛如雕塑,连呼吸声都没有。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着转向左右,顿时尖叫一声。身边那两个哪里是警察,分明是两个等身大小的蓝色纸人,正张着红漆漆的嘴笑得格外阴森!
段宜灵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激情澎湃的咒骂声,他惊醒睁大眼睛,发现自己被人丢在地上。
捂着脑袋从爬起来,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硬朗的壮汉正跟法医说着话,不知道讲的什么烦心事,嘴里骂骂咧咧没个干净词,两人边说边消失在拐角处。
没等他搞清楚状况,一只手突然捏住他的后脖子,然后很自然地揽上他的肩,身上一个激灵,正要逃跑,耳边突然喷洒上一道炙热的呼吸。
“醒啦?不想死的话,就安分一点。”段宜灵听出那是燕梓澈的声音,他如遭雷击,想起车上那两个诡异的纸人,僵硬地定在原地。
燕梓澈低低笑道:“哥怎么一点没带变的,嗯?这么容易被吓到,跟个猫似的。”
段宜灵紧张到无暇思考“哥”是个什么称呼。虽说表面是被揽着,可他实际更像被提着走。
穿过两条窄道和一个阴暗的走廊,一道铁门“咔嗒”被拉开,燕梓澈靠在门框上点了支烟,冲法医抬抬下巴。
“风彧,照顾好他。”
法医还没说话,壮汉已经迎了上来,热络地拍上段宜灵的肩。
“得嘞澈哥,如今大家都是同伙,交给我张善你就放一百个心!”
燕梓澈盯着张善搭在段宜灵肩头的手,眸色微沉。还是陆风彧看得明白,马上递给他一个“交给我”的眼神,赶紧将段宜灵拉了进去。
这是一个狭小逼仄的房间,靠墙前后分别放了两个高低床。
“别紧张小子。”壮汉又朝段宜灵走来,“怎么称呼?”
段宜灵低着头,不敢跟人对视。张善问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答,尴尬地挠挠头。
陆风彧马上解释道:“别问了,他叫段宜灵。”
他无奈地指指自己的头,露出一脸可惜的表情:“这里有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