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旗不接电话。
陈月升放下手机，她从刚才开始连着拨了三遍风旗负责人的号码，全都是忙音。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撕这一波流量，连面子上都不想过得去了。
但好在鹿饮溪终于醒了。看到她回拨过来的语音，陈月升第一时间摁下接通键，下一秒，另一边就传出她还带着睡意的声音。
“怎么了月亮？你已经到巴黎了吗？”
陈月升言简意赅：“山秋的护肤品爆雷了，已经有粉丝找到你的视频底下，我让工作室在控了。”
这个消息简直像是一颗炸.弹，鹿饮溪还没清醒过来就先懵了。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出于本能地问回去：“那我现在怎么办？”
“你先不要回应。”陈月升一边查收营销号那边发来的各种文案，一边说，“之前有产品出镜的视频都删了，等等看山秋那边怎么说，我们根据网友的反馈再出方案。”
“哦，好。”鹿饮溪怔怔地应声。
陈月升现在没时间安慰她，只能抽空说了一句：“别怕，我会处理好的。”然后就挂断了通话。
耳边的声音骤然消失，鹿饮溪突然觉得房子里安静得可怕。她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那样。直到窗外传来一声尖锐的鸣笛，才将她从怔愣中惊醒。
鹿饮溪颤抖着双手，点开了那个她最熟悉不过的页面。
像从前一样，还是铺天盖地的消息提示，但又不一样，在那些原本充斥着喜爱、倾慕、信任的文字里，突然涌入了许多浓稠的黑色恶意。
【亏我之前那么相信你，原来也是在恰烂饭】
【都被人扒光了，怎么还不出来回应啊？】
【抱团狗真的好恶心！！】
【就问那些便宜货你自己用过吗？吐了，能不能跟山秋一起滚啊！】
…………
鹿饮溪像是被烈焰灼伤了一样，猛地将手机甩了出去。太多太多的嘲讽、咒骂和失望，她不敢再看。
她才刚火一年啊，难道就要这样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吗？都怪山秋！她狠狠咒骂着这个昨天还是“挚友”的女人，如果不是她骗了自己，怎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鹿饮溪焦虑地抠着手指，她过去对来自粉丝的善意太过习以为常，现在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恶意吞没，竟然觉得像是世界崩塌了一样。
对了，月亮，月亮说她能处理好！
鹿饮溪想到陈月升的那句保证，像是抓住了水面漂浮的枯木那样，她又扑过去拿起手机，飞快地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只有占线的忙音。
她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鹿饮溪脑子里那根紧绷的神经已经到了极限，她近乎机械地拨着同一个号码，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悄无声息间，一个疑问已经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陈月升真的能处理好吗？
“叮咚——”
门铃响了。
鹿饮溪被吓得发出一声神经质的尖叫，直到第二声门铃响起才捡回失散的神智，踉跄着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麦麦，他同样垮着一张脸，只是不像鹿饮溪那样惨白。
“你怎么来了？”鹿饮溪问，虽然眉头紧皱，但不可否认，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让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麦麦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一开口就是抱怨：“宝贝，我也被骂了好吗？”
鹿饮溪回手关上门，这才想起来，在山秋发布那套护肤品之后，麦麦也趁势做了宣传——虽然当时被骂是在蹭热度。
看着这人无比自然地窝在了沙发上，又顺手拿了个苹果在啃，鹿饮溪冷笑着走过去：“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两个人虽然是朋友，但在互联网上的风评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如果说鹿饮溪在今天之前几乎没有任何黑料，那么麦麦就是黑料上长了个人，关注他的人里有一大半都是为了看他又挑了什么事。
麦麦被这样嘲讽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回望过去：“但我想着宝贝你肯定不习惯啊，这不是特意来安慰了嘛。怎么样，月亮姐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一说到这个，鹿饮溪的神色就变得更加烦躁：“让我先不要回应，但就这样冷着吗？粉丝都要跑光了。”
听她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抱怨和怀疑，麦麦的眼睛一亮，想了想之后问：“那你就这么等着？”
“那我还能怎么办？”
麦麦一挪屁股，离她更近了些说：“我怎么跟你说来着，陈月升再怎么厉害也就一个人，要不然你就……”
于此同时，陈月升终于从十几个不间断的通话中得以喘息，其中有工作室的，也有不同营销渠道的，还有一个来自山秋的助理，她们简单同步了一下接下来的回应话术，只等着山秋把视频发出来了。
要是踩着山秋立刻回应，让鹿饮溪说她只是一时识人不清，也不失为一种方法。但陈月升并不打算这样做，毕竟还在一个圈子里，谁能保证撕破脸之后对方没有再起来的一天，做得太绝也是断了自己的一条路。
她看到了来自鹿饮溪的好几个未接来电，只是再回拨过去的时候，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今天还要对接巴黎这边的工作人员，日程安排得非常满，陈月升没有空闲再来等这通电话，她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也要到了该出发的点，于是便准备简单整理一下直接出门。
只是刚从椅子上起身，她的眼前就一阵发黑，陈月升及时用手撑住了圆桌，才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在那阵眩晕中跌倒。
精神高度集中了太久，竟然已经不习惯放松。
陈月升顾不上休息妥当，她胡乱地塞了两口半路买的面包，然后在连续飞行十二个小时，又一刻不停地处理了四个小时舆情后，努力将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地出了门。
封霜已经到家有一会儿了，她照例浏览各个平台的资讯时，也收到了关于山秋品牌的推送，她在那些推荐过这套护肤品的博主名单上暂停了几秒，终于知道了陈月升那时候究竟急着去处理什么。
原来是鹿饮溪出事了。
某种泛着酸味的泡泡咕嘟嘟地冒了出来，封霜带着些自欺欺人的心态摁灭了手机，仿佛这样，陈月升为了另一个人操心奔走的事实就能不复存在。
“霜霜，发什么呆呢？”封懿走过来问。
封霜转头看她：“没什么妈妈。只是觉得自己花太多时间在这些零碎的信息上了，或许我应该趁这几天稍微克制一下，更专注在工作上。”
封懿不置可否：“暂时地远离网络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之后的几天里，封霜也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一直在专心工作。也正因为如此，在回到申城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轮明月不知何时坠入了泥潭，“陈月升”这个名字，竟然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她找不到自己的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