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
陈月升正在候机室里闭目养神，突然听见有人轻声叫她。一睁眼，便看见封霜正站在面前。她下意识就扬起笑脸问：“你也今晚的航班？”
“嗯，有点事情回巴黎一趟。”封霜点了点头，在她身边坐下。
自从平台封禁涉嫌虚假营销的品牌后已经过了三个月，第一批还没解封，第二批就又开始遭殃。虽然这次依然没有芙洛缇兰旗下的，但集团还是因此做出了大幅度的策略调整，所以封霜需要回总部做一趟专门的汇报。
凑巧的是，陈月升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巴黎，两人对了一下航班信息，果然是在同一架飞机上，只不过一个头等舱一个公务舱罢了。
“你呢，去休假还是工作？”封霜问。
陈月升苦笑一声：“哪儿有空休假啊。过阵子不就电影节了吗？小溪被品牌邀请去走红毯，我得先过去看看情况。”
封霜一挑眉：“是那家吧。”
同在法国创立的美妆集团，又和电影节有深厚的合作关系，想也知道是哪家了。虽然明面上两家从没撕破脸过，但是奈何各个消费层级都有互为竞品的品牌，只要提起一方，另一方就怎么都绕不开去。
陈月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心虚，明明就是最单纯的商务合作而已，怎么莫名有种负心汉另攀高枝的感觉？
“论亲密度肯定还是跟你们更高了，之前两边合作有冲突的时候，哪次不是优先芙洛缇兰的。”她摸了摸鼻子，找补了一句。
封霜淡淡瞥了她一眼，知道这家伙就是嘴上说得好听，什么优先芙洛缇兰，恐怕是两边都安抚到位了。她又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选了一边就一定放弃另一边，如果真有一天成了芙洛缇兰一家独大，恐怕才真的是件坏事。
这趟航班从申城直达巴黎，要飞十几个小时。现在已经临近午夜，等落地的时候也不过巴黎的清晨，所以陈月升是洗漱过了来的，现在素面朝天，打算之后上了飞机直接入睡。
“我才发现你嘴唇好像有点薄。”封霜不作声地打量了她半天，直看得陈月升心里有点发毛了，才吐出来这么一句话。
“啊？”陈月升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封霜的目光还停留在那里，意识到这点后，她突然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是因为我习惯把口红涂出去一点。”陈月升缩回手说。
商务就是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尤其是在这样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行当里，“化妆”已经被过于理所当然地看作是礼貌的代名词。之前两人见面的时候，陈月升不是正在工作就是刚从工作中脱身，脸上或多或少地都带着点妆，今天的确是封霜第一次看见她全素颜的样子。
说起来还是鹿饮溪建议她这样化的。自从有了一些粉丝之后，小孩就开始琢磨各种美妆教程，某天特别认真地让她不要只是死板地把唇线内涂满，而是要把边界晕染出去。
“这样五官比例看起来更加标准，而且会显得你更容易亲近点。”鹿饮溪如是说。
虽然陈月升对标准的五官并不感兴趣，也不觉得有谁会因为一张饱满的嘴唇就来亲近她，但只是顺手改变一个化妆习惯而已，她愿意顺着小溪，竟也将这个习惯延续到了今天。
其实鹿饮溪说得不是全然没有道理，陈月升的五官极少有圆钝的弧度，眼尾、鼻尖、下颌，全都是锐利的线条。那张嘴唇更像是薄薄地勾了两条线，面无表情的时候冷淡地撇着，看起来很是让人望而生畏。
这也是封霜刚才差点没认出她的原因。
“你喜欢化妆？”封霜想了想说，“那之后的新品都让pr给你们工作室多寄一份。”
陈月升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哪里喜欢这个，嫌麻烦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为了见人，我恨不得每天出门脸都不洗。”
她拒绝得太过激烈，一听就不是在客套，封霜哑然失笑：“那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
这话说得就有些何不食肉糜了，封霜有不向任何条条框框妥协的资本，陈月升却没有，她依靠这个行业生存，就必须遵从其中一些默认的规则，哪怕她并不愿意。
“为了显示对别人的尊重呗。”陈月升很是无奈地一摊手，“要我说，如果化妆才算礼貌的话，那男人都挺没素质的。”
封霜忍不住笑了，她提议说：“要不你来芙洛缇兰好了，我们可没那么多着装上的要求。”
陈月升只当她在开玩笑，也随意地答应下来：“好啊，但我要的薪水可不低哈。”
封霜正要回答，工作人员却在这时候走过来，提醒她们该去登机了。于是那句“只要你来，多少钱都可以”便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万米高空之上，夜空晴朗，飞机越过灯火璀璨的城市，在一望无际的大洋上安静飞行。陈月升戴着眼罩，已经陷入昏沉的梦境，封霜却还没有睡意，窗外的月亮明明比在陆地上看着近了许多，却依然那么遥远。
落地巴黎时已经是国内的正午，陈月升的工作手机从三个小时前就不断有消息传来，她出国前已经将重要的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就没怎么急着处理。
直到在等托运行李的时候，她才大概扫了一眼，结果就看见菜菜头像上那个小红圈里的数字正在不断飙升。
下一秒，语音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月亮姐！”菜菜在另一头发出一声哀嚎，“你赶紧看我发给你的视频！”
陈月升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菜菜已经来工作室快一年了，按理说该遇到的问题都遇到过，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慌成这样？
她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快速应了一声，然后就点开了菜菜发来的那个链接。跳转的那几秒钟竟然好像被拉长了一样，陈月升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手机壳，仿佛这样就能加快一点速度。
有些猝不及防地，视频画面跳了出来，屏幕中央的那个博主陈月升是认识的，也是申城一个机构的签约达人，粉丝不算特别多，但因为有top2学校生化方面的背景，所以在护肤干货方面很有可信度。
陈月升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个成分党博主和鹿饮溪根本不是一个赛道，如果要说他们两个的交集，恐怕就是……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在这条长达十分钟的视频里，博主条理清晰地从成分、备案和生产商锤了山秋的品牌就是用已有的产品贴牌，根本不是她自己吹嘘的那样“精心筹备了好几年”。
点赞量已经快要破十万，再一点开评论区，里面几乎是在一边倒地讨伐山秋的行径，只偶尔夹杂了两条“等回应”之类的话，但也都被喷说是脑残粉。陈月升眉头越皱越紧，她加速看完了所有内容，然后立刻给菜菜拨去了语音：“告诉我现在的情况。”
“这条视频是今天凌晨发的，应该是买了推流，立刻就爆了。”菜菜尽力抑制住慌乱，“现在关键是，鹿之前在小号里让这套产品出过镜，还夸过好几次，现在已经有不少评论在骂她恰烂饭。”
她正说着，远远的又听见工作室里的人惨叫道：“他又发了一条视频！”
不等菜菜传话，陈月升便立刻刷新了那个博主的主页，果然，又是一条，这次的只有二十几秒，但对于鹿饮溪来说比之前的更加糟糕——他说知道自己说出来会被抱团排挤，可还是要对粉丝负责。
抱团，谁会抱团？当然就是和山秋关系好的那些博主。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义愤填膺的观众像是终于找准了目标，开始在评论区盘点那些推荐过那套护肤品的博主名单，首当其冲的就是鹿饮溪。
陈月升顾不得去问鹿饮溪为什么不听自己的话，非要在明面上和这个不靠谱的项目扯上关系。她没多做犹豫，立刻吩咐下去：“菜菜，把所有产品出镜的视频都删了，我去联系小溪。”
“嘟——嘟——”
电话那头却只传来了无法接通的忙音，鹿饮溪大概率还没有醒。
陈月升握紧了自动挂断通话的手机，慢慢地，心中却也镇定了下来。这件事说小不小，但也大不到哪里去，旋涡中央的终究还是别人，鹿饮溪只能算是牵扯其中。
如果冷处理一段时间，再及时割席，造成的影响也还会在可控的范围内。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封霜从洗手间出来，见陈月升还没拿行李，神色也有些凝重的样子，便问了一句。虽然是行业核心，但网红圈子的纷纷扰扰终究还是不会第一时间就传达到她那里，所以封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月升回过神来，含糊地回了一句：“没什么，账号的一点小事。”
那个博主好像是风旗的，她得先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们尽快把第二条带节奏的视频删了，还要安排一些营销号影响一下风向，剩下的等小溪回电话再安排……陈月升对着封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有事要先走，一边在心里思考着接下来的安排。
封霜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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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