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辉回来后，钟曦容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也可能是叶丹的死，让老员工们的小团体破裂，反正部门氛围又回到了入职第一天的和睦情况。
下午，顾米入职来第一次整点下班。早上他还对着通向外面的扶梯，满怀憧憬，想出去玩一玩，这会他又满心疲倦，直想赶紧逃回自己的小空间躺着。
再怎么“轻松快乐”的氛围，都无法掩盖工作对于人精力的消耗。
等回到宿舍，竟是意外地安静。似乎另外数位从未碰过面的室友，工作节奏就是始终会和自己错开。这样也好，至少自己就从来没经历过抢厕所的情况。
只是，这种风格，和大学好不一样啊。
这样想着，顾米打开好两天没空关注的宿舍群，在里面约道：【好久没见面了，我们晚上视频聊天吧！】
过了一会，那两人才陆续回复。
谢宇哲：【我要加班，应该会到下半夜。】
顾米：【原来学霸也要加班，太惨了~】
杨齐鸣：【我在应酬，也要很晚。】
顾米：【惊！齐哥，连你也要做这种趋炎附势的事情了！402完了！】
气氛都被顾米烘托起来了，结果，那两人愣是沉得住气，再没接话。
看来，真的很忙啊……
顾米有点失落地关掉群聊，刷了会手机，就直接睡觉补眠了。
周六早上，顾米照常起床。今早食堂不开门，但赵磊答应给他带一份早饭。
“某巴克！赵老师，这早饭也太奢侈了！”咖啡加三明治，总价得有小40块，这会囊中羞涩的顾米可有点消受不起。
赵磊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潮牌卫衣，遮住了微凸的肚腩，整个人青春、精神了不少。他似乎遇上了什么高兴事，大手一挥：“这顿我请，你负责吃饱、学好，一会早点放我走。”
今天的安排是赵磊先给顾米讲解系统，钟曦容和温如辉则会晚点到，接力讲一讲他们关注的相关指标，如果还有时间，顾米就自己整理下叶丹留下来的资料。
顾米这人，只要对方没有直接恶意，算是最捧场的自来熟。昨天大家关系缓和了，这会他见赵磊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也没什么顾忌开起了玩笑：“赵老师，您今天穿的这么帅，一会是不是有约会啊？”
“帅吗？”赵磊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又挺了挺胸，面上露出点得色：“算是吧，一会我早点走，你和领导就说，我出去办个事。”
“哦哦，那赵老师，温总说中午给我们点大餐，你不吃了吗？”顾米有点为他惋惜。温如辉那气质一看就是有钱人，他说的大餐一定很不错。
赵磊也犹豫了一下，才道：“说不准。那到快开饭的时候，小顾你问问我。”
“行。”顾米点头，心中却有点疑惑，这么激动想去见的人，还没有约定好共进午餐吗？
接下来便是密集教学时间。
可能是赵磊偏重系统功能，并不太清楚叶丹的实际工作状态，或是早已按耐不住，他语速极快又干巴巴地讲完，像极了某些上课纯念PPT的老师，听得顾米既无兴趣，也没抓住重点。
但确实效率奇高，原定一个半小时的讲解，他提前半小时完成，就兴高采烈地溜了。
顾米独自吸收了半小时知识，温如辉和钟曦容前后脚到了。
温如辉打过招呼就先回自己办公室了，钟曦容则盯着赵磊的工位，皱眉问：“赵哥呢？怎么留你一个人在这？”
“赵老师说要出去办个事，可能事情有点急。”顾米帮打了个掩护。
钟曦容没再说什么，依旧有点憔悴。她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才回来给顾米讲课。
不得不说，钟曦容的脾气虽然不太好，但讲解的清晰度和对重点的把控能力好很多。唯一的缺点可能是，她常常认为很多事情顾米理所当然应该知晓，反应跟不上的顾米必须全神贯注，并不时厚着脸皮提问。
“等等，小容姐，这个地方我不太懂……”顾米再次打断提问。
一直压着怒意的钟曦容似乎也到了爆发的临界值，不禁提高了音调：“这不是前面说过了吗？换个说法就听不懂了？你要是没带脑子，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终于来了……
快一天没挨骂，一直隐隐在提心吊胆的顾米，竟有了靴子落地的踏实感。火山喷发前的平静令人心惊，真喷发了，顾米竟还能自我安慰，这次被骂的程度好像还好。
而且，这次就事论事，他一个学渣，反应不如学霸快，挨了骂也就算了。
“小容，怎么这么大火气啊？是不是我最近工作布置多了？”温如辉从他办公室里冒出头，带点开玩笑的语气询问。
这态度并不会令人难堪，又打断了钟曦容的怒火。
顾米两人快速起身，站着听领导说话。顾米领了温总的解围之情，乖巧又感激地冲温如辉笑笑，又飞快低下头，不想被钟曦容发现。
钟曦容也不傻，看见顾米的小动作，刚压下去的火再次冒起：“顾米，你还好意思笑？什么问题都要问人，一点举一反三的能力都没有，我真怀疑，你的智商是怎么考上A大……”
“小容！”这次温如辉严厉急喝，打断了钟曦容的责问：“老带新，批评可以，但要注意分寸，这又不是态度问题。”
他见钟曦容偏过头，虽没有反驳，却一脸倔强，才缓了缓语气，走到工位前边，对顾米说：“小米，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当然可以，温总。”这个称呼令顾米的心轻轻一颤，自从工作后，都没人这么叫自己了。
家人闹翻了，不理自己就算了。谢宇哲和杨齐鸣，好像也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自己了。群里的聊天，也都问一句答一句，两个半失联舍友连siri都不如。
获得许可，温如辉笑笑道：“小米，你别看你小容姐每天正点下班，其实公司给她配了笔记本，回家也是7*24小时待命，而且高管喜欢直接找她问数据，压力比你看到的大得多。你也多体谅她一些吧。”
这番话出乎顾米的意料，也确实令他对钟曦容有了不小改观。
他自己这周加了四次班，还有两次是陪着孙晶晶摸鱼的，已经是憋了一肚子怨气，所以昨天早上才绷不住发火反击了。
要真如温如辉所说，那他觉得钟曦容动不动就发火，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其他人是否就该乖乖受着，这又是另一码事。
“温总，您和顾米说这个作什么……”钟曦容的声音有点蔫，怒火已然熄灭，却实实在在是顺着温如辉给的台阶下来了。
温如辉笑着点点头：“顾米既是你带的小同学，也是一起工作的同事。同事间互通下难处，有什么不行的？正好你们休息下，小容你把午饭定了吧。”
“好！”钟曦容来了点精神：“我昨天和您说的那个餐厅行不行？人均500那个，您可是答应请大餐的！”
温如辉无奈一笑：“我什么骗过大家？这就把钱转你，多退少补，行了吧？”
他说着，真的掏出手机操作，钟曦容的手机也很快传来一声清脆的收款提示音。
顾米有点瞠目地看着。虽然两位室友也很有钱，但看面前两人的熟练程度，这种情况应该出现过很多次了。
也是，温如辉一看就有那种，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自挥金如土的超凡气质。
钟曦容收了钱，整个人的心情肉眼可见的美丽起来。
她扫了眼赵磊的工位，问顾米：“赵哥怎还没回来？你赶紧问问。”
听说这次的外卖人均500元，顾米也有点在意了，连连答应：“好，小容姐，你先别着急订啊。赵老师先前说，有可能不回来的。”
“不会吧。”钟曦容用下巴指了指赵磊工位：“赵哥的包还留在这呢，总得回来拿吧。”
顾米看过去。果然，一只黑色皮质的男士公文包，正随意地躺在赵磊的办公椅上。怪不得刚才他说赵磊只是出去办事，钟曦容并没有怀疑。
那也就是说，赵磊应该就在附近，只要联系上，多半可以随时赶回来。
然而电话拨出去，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嘟嘟长音，并没有人接电话。
钟曦容看着顾米的操作，摆摆手：“算了，我先点上，你慢慢联系。真要赵哥回来的晚，给他那一份放冰箱就行。”
她没再征询部门里男士们的意见，利落点好。
然后三人各回位置，各自干活，直等到钟曦容电话响。
钟曦容拍拍两人间的隔断：“小顾，外卖来了，你去拿下。”
“好！”这倒没什么好计较，顾米痛快应了：“我再联系联系赵老师，我发了消息给他，也没回。”
他都不好意思说，也不知道赵磊是不是被哪个小妖精绊住了——赵磊今天那打扮，不像是去见正经朋友的。
他边想，边步履匆匆拨了电话。
嘟——嘟——
电话响了没几声，顾米进了电梯，信号没了。顾米心中感慨，看来赵磊命里就是和这顿大餐无缘。
他无聊地乘坐电梯到了负一层，进入周末空无一人的食堂。
食堂里没开灯，黑洞洞的，怪吓人。
现在是白天、现在是白天……
顾米再次默念起心理暗示，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一路没有异常，地板走起来还是食堂惯有的轻微粘腻，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残留的菜香。就是昨晚不知烧了什么，又香又臭的，既勾引人的食欲，又让人觉得有点想吐。
顾米不愿细想，匆匆穿过，等走到负一层的露天地段，立刻就看到了外卖架上显眼的豪华外卖。
他忍不住先扒着看了看，原来定的海鲜外卖，什么生蚝、海胆点了一长串，怪不得人均那么高。
这些海鲜都是按个点的，顾米又惦记起赵磊。他见手机此时已经有了信号，决定为了早上的某巴克早餐，再给赵磊一个机会。
嘟——嘟——
他拨好电话，同时拎着外卖往回走。
嘟——嘟——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一阵炸耳的音乐声在空空荡荡的食堂中响起，顾米蓦然一惊，大拇指不小心按到了挂断键。几乎同时，沧桑的苦情歌声戛然而止。
顾米愣了一秒，不安迅速爬上心头，再次尝试拨通了赵磊的电话。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音乐声，是从打菜窗口后的操作间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