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清修峰主殿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寒潭。

池泽那句石破天惊的宣告,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偌大的殿宇内,落针可闻,紧接着便是压抑不住的、如同蚊蚋般的倒吸冷气声和窃窃私语。

“亲…亲传弟子?苏棠?!”一个内门弟子瞪大了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愕而拔高变调,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开什么玩笑!一个三灵根的杂役弟子,何德何能?!”

“池泽长老莫不是…被那凶徒伤了神魂?怎的如此糊涂?”

“嘘!噤声!长老面前岂容放肆!”有人慌忙低声呵斥,但语气里同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

“怕不是…长老见那苏棠生得俊俏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一个略显轻佻的猜测在角落里响起,带着某种令人不快的暧昧意味,引来几道心照不宣的目光。

药长老抱着药箱的手也顿住了,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愕然。他看看榻上气息奄奄的苏棠,又看看站在榻前、脸色苍白却眼神凛冽的池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只是眉头锁得更紧。执法堂林长老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更是锐利如刀,死死钉在池泽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看看这位素来冷心冷情的长老今日究竟唱的哪一出。

所有的质疑、揣测、不解、甚至那隐含龌龊的视线,都如同无形的芒刺,狠狠扎在池泽紧绷的神经上。他清晰地感觉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贴着冰冷的法袍。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知道,只要露出一丝怯懦或犹豫,这些怀疑的目光就会立刻化为实质的利刃,将他苦心营造的“慈师”假象撕得粉碎,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

池泽猛地攥紧了负在身后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疼痛瞬间刺激了他几近崩溃的神经。他强迫自己将腰背挺得更直,下颌微抬,属于“化神期修士”的庞大威压不再有丝毫保留,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整个大殿!

“放肆!”

一声冷斥,如同九霄惊雷,裹挟着凛冽的杀意和磅礴的灵力,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和神魂之上!

嗡——!

修为稍弱的弟子只觉得脑中轰鸣,眼前发黑,气血翻腾,双腿一软,几乎要当场跪倒!就连药长老和林长老这等修为,也感到心神一震,不得不运起灵力护住自身。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所有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惊恐的心跳声。那些质疑的、轻佻的、揣测的目光,瞬间变成了纯粹的恐惧,死死地盯着殿中央那道雪白的身影。

池泽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缓缓扫过殿中每一个人的脸,最终精准地落在那几个先前议论声最大、眼神最不敬的内门弟子身上。被他目光锁定的几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被洪荒巨兽盯上,连灵魂都在战栗!

“本座收徒,何时轮到你等置喙?!”池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化神修士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森然杀意,“苏棠为本座亲传,此乃本座法谕!”

他猛地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一道刺目的、凌厉无匹的青色剑气,毫无征兆地自他指尖迸射而出!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如同九天落下的裁决之刃,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殿外庭院中一根矗立的、需两人合抱的巨大石柱,悍然斩去!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石屑纷飞!烟尘弥漫!

待尘埃稍落,殿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骇然失色!

只见那根坚硬的玄青石柱,竟被那道剑气从中间齐整整地削断!断口光滑如镜!上半截石柱轰然倒塌,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发出沉闷的巨响,如同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死寂!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毫不掩饰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那根石柱,象征着清修峰门面,坚硬无比,竟被池泽长老随手一道剑气削断!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又是何等不留情面的警告!

池泽缓缓收回手,宽大的雪白袍袖无风自动。他站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周身散发着如同实质的煞气。他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几个几乎吓瘫的内门弟子,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

“本座再重申一次。”

“苏棠,乃吾池泽座下亲传弟子!”

“从今往后,清修峰上,若再有人妄议此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若再有人胆敢欺辱于他!”

“视同挑衅本座!”

“宗规处置?!”池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吐出最后四个字,字字千钧,如同宣判:

“犹如此柱!”

轰!

最后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心头!那断柱的巨响犹在耳畔回响!挑衅池泽长老?下场就是形神俱灭!

几个被重点关照的内门弟子早已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弟子…弟子知错!长老息怒!弟子再不敢了!”

“长老息怒!”

殿内其余弟子也纷纷惶恐地低下头,大气不敢出。就连林长老和药长老,看向池泽的目光也充满了深深的忌惮和凝重。这位池泽长老,今日行事,简直判若两人!那份护短和狠厉,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池泽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指尖的微颤。刚才那一道剑气,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此刻丹田阵阵绞痛。但他不能露怯!他必须维持住这强硬的姿态!

他不再看那些噤若寒蝉的弟子,目光转向药长老,语气稍微缓和,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药老,棠儿伤势要紧,劳烦您全力施救。所需一切灵药资源,尽可从本座私库支取,无需报备!”

药长老看着池泽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和方才展露的雷霆手段,心中虽有万般疑虑,也只能点头:“池泽长老放心,老朽自当尽力。”

池泽微微颔首,目光最后落在暖玉榻上。

苏棠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如同脆弱的蝶翼,覆盖在眼睑上,投下两小片浓密的阴影。方才殿中如此大的动静,剑气破空,石柱崩塌,他似乎都毫无所觉,安静得如同一尊易碎的琉璃人偶。

但池泽那番“亲传弟子”的宣告,那带着凛冽杀意的“犹如此柱”的威胁,却如同无形的石子,投入了他意识深处那片死寂的黑暗深潭。

无人看见的地方,苏棠那掩在薄被下的、枯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那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深深掐进了掌心柔软的皮肉中,留下几道新月形的、渗出血丝的凹痕。

池泽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只有一片沉甸甸的、冰冷的疲惫和更深重的恐惧。

收徒的宣言,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他与这个未来的煞神牢牢捆绑在了一起。他亲手为自己套上了枷锁,只为换取一线渺茫的生机。

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维持着威严:“都散了吧。林长老,后山之事,有劳。”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气氛压抑到极致的主殿。

沉重的殿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偌大的殿宇内,只剩下池泽,和暖玉榻上那个无声无息、却仿佛蕴含着无尽风暴的少年。

池泽缓缓走到榻边,低头凝视着苏棠。少年脆弱的脖颈暴露在视野里,上面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污和几道浅淡的指痕——那是他不久前在密室里,用匕首抵住的位置。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开苏棠额前被冷汗浸湿的乱发。动作看似温柔,指尖却冰凉。

“棠儿…”他低声唤道,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在空旷寂静的大殿里飘散,“从今往后,你便是为师的…亲传弟子了。”

他像是在对苏棠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为师…定会好好待你。”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觉得这承诺苍白得可笑,冰冷得刺骨。

殿内烛火摇曳,将池泽孤零零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一个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鬼魅。

系统的倒计时,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意识深处冰冷地跳动着:

【68:22:11…68:22:10…】

万虫窟的幻影,从未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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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今天也在努力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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