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阮阮吓得大叫一声,暮渊轻轻拍了拍它的毛脑袋,“别怕,那团光并无恶意。”
随着他的话音,画面已转到了湖底,明珠正握紧佩剑,被水流冲的东倒西歪,不过片刻后,那股力量托住她,帮她站稳。
她可以睁眼,呼吸,除了水中行动迟缓些,与在岸上几无差别。
幽绿的湖底卷起了风暴,水流像风一般,朝着发光处涌动,她被推着不断前行。
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名极为美丽的女子,身着莹白衣裙,剔透的彩色磷光在周身处闪耀,如同珍珠一般。
她回眸看了明珠一眼,便喝道:“快来帮我!”
明珠微怔,只见女子手中紧攥着数缕水草,想必施了法力,绷的笔直,水草另一头紧紧缠着一条通体漆黑,双目赤红的怪鱼,它正剧烈的扭动身躯,四周黑雾缭绕,眼见便要挣脱了。
“快!他已经妖变了!”女子又冲明珠急声叫道,“若命魂堕为妖骨,我也制不住!快用剑刺他眉心!”
妖骨?
这两个字如同霹雳,震的明珠面色煞白,而观看的暮渊和阮阮,神色亦是一变。
修行的无论仙,人还是妖,都有可能因极度的执念而堕入魔道,修仙者称之为堕魔,而妖类则称妖变。
入魔的一霎,修仙者的元神,和妖物的命魂便会化为妖骨,成为魔的元神,这时修为暴涨,便是化神仙者也难轻易收服。
明珠不再多言,使出了全部力量,脸色煞白的提剑上前,依女子所言刺向黑鱼眉心处。
堕为妖骨的妖,这次来的弟子全部加起来,也不是对手,附近的村民更是会被屠戮殆尽。
所以她必须上!趁此时妖骨未成杀了他!
黑鱼剧烈的挣扎着,水波激荡,明珠的剑屡屡歪斜,只能给他造成一些皮外伤。
随着他双目中的黑色雾气愈来愈盛,水草根根崩断。
处在旁观者的位置,明珠这才看清,她身后的女子面上愈发绝望,周围一片水域空荡荡的,能用可用之物都已殆尽。
而黑雾辗转腾挪,慢慢占据了黑鱼整个眼眸……
女子似下了什么决定,缓缓阖上双目,双手结印,一颗莹白的妖丹从胸前缓缓升起,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一幕,让黑鱼似乎清醒过来,鱼目再度转红,带着疑惑般凝视女子。
下一刻,女子毫不犹豫,紧紧握拳将妖丹捏碎,一股巨大的灵力冲向明珠手中长剑,笔直刺入黑鱼眉心。
黑鱼终于重重落地,激起一阵泥浪。
阮阮恍然:“原来如此,这水下只有泥沙,而无硬物,鱼妖是为了“借”她手中长剑啊!”
暮渊点头,眉头却没有展开,鱼妖内丹已碎,灵力即将耗尽,断无生还可能,可那少女,也并不像会私吞妖丹之人。
明珠念起法诀,准备把黑鱼彻底收服。
“等等!”
明珠回头,那女子已经力竭,唇边一缕血丝,正伏在地上喘着粗气。
自己怎么把她忘了,她顿时心生警觉,这女子和那黑鱼……?
没有让她过多猜测,女子苦笑一声:“我是那孽障的母亲。”她招了招手,“请过来罢,我有事托付你。”
明珠迟疑,又听女子道:“适才见你是玄武门弟子,才召你相助,我在柳泊湖修行已有八百年了,知道玄武门不是见妖就杀的门派,对吗?”
这倒是,玄武门既号称仙门培训班,自然凡事爱讲道理,不会见妖就杀,哪怕是除去伤人恶妖的任务,能抓也是先抓后审。
自己那点修为,恐怕也非这女子对手。
明珠想通了:“你先说是何事托付?坏事我可不答应。”
女子长叹一声,道:“并非坏事,也许……也不是好事。”
她止住话语抬手施法,一颗闪着妖异红光的珠子从黑鱼身体里跃出,被她托在掌心,“请仙长看看前因后果,我再告诉您所求为何,至于您答应与否,我绝不勉强!”
那珠子是黑鱼的妖丹,红光之上缠绕着屡屡黑气,正是命魂妖变之兆。
“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才化出人身不到百年……”
随着女子话语,珠子里显现出黑鱼妖的种种记忆,化出人身时,不过是个小童,举着藕节似的胖手和胖脚,扑到女子怀中撒娇。
他长高了些许,法术也练得有模有样,得意了,就教起身边的小鱼小虾……
他渐成舒朗少年的模样,追随他的小鱼小虾里,有一尾漂亮的小鱼化出人身,只是尚不稳定,短暂现身跟他说,要他莫要看上别人,一定要等她!
他笑着应了,也化成鱼的样子,与她追逐嬉戏,女子在旁看着,目中满是岁月静好的淡然。
然而……那尾小鱼没能修行有成,一张渔网落下,恰恰将她捉住提上了岸,凭她那点修为,上岸后与普通的鱼并无分别。
等小黑鱼发现,追上岸寻她时,她已成了酒楼桌上一盘辨不出面目的菜肴。
几个肥腻的饕客筷子噼啪而落,盘中只剩鱼骨森然,然后便被倒进污水沟里,被生刮下的彩色鳞片还留在沟边,片片染血,腥气熏人。
“……这吃鱼,讲究的就是一个鲜字!”
“可不嘛,若是死鱼,一入口就能尝出土腥气……”
食客们剔着牙,满身烟火气的离开。
而他,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爱人,双目渐渐染血!
他听不懂,但是他明白,这些人对待他们鱼类,没有丁点恻隐之心。
之后就是小黑鱼为了报仇,用最残忍的方式屠杀了柳家庄打鱼的渔民,酒楼的老板以及那几个食客。
他们如何炮制鱼肉,他就如何杀人,一个都没放过。
……
“生而为妖,最易生出执念,进而堕为妖骨,在他生情之时我没有阻止,以致他为了报仇不惜妖变……”
女子手轻轻一拂,影像淡去,珠子四周仍旧黑气缭绕,红光跃动,似在诉说着仇恨和不甘。
“他犯下的错处,有我的一半责任,我知道杀了人的妖物断难存活,如今,我愿一命换一命,请仙长成全!”
一命换一命……?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而且——怎么换?
把她带回宗门,放过那条小鱼吗?明珠一时难以决断。
但是眼前女子的眼神,坚毅中带着最最温柔的光,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开来,酥酥麻麻的,让她几欲落泪,她不由想起明若华,她临终前看向自己的眼神,和眼前女子一模一样。
这是母亲才有的眼神,她拒绝不了。
女子也不等她回答,抬起手,只见莹白的光芒闪烁,刚被捏碎的妖丹片片飞起,将黑鱼的血色妖丹包裹进去。
“我的命魂修出的妖丹,八百年了,兴许和修仙者一般,可以称为元神了罢!”
她叹息一句,最后看了一眼这妖类最重要的东西,断然挥手,将其放入黑鱼体内。那条因为妖变而丑陋不堪的小鱼,脱去了一层皮,渐渐变成白色,妖异的红眼珠也不见了,又变回一条普通的小鱼。
“堕为妖骨是无法逆转的,他的命魂会如万毒噬心,烈焰焚烧一样痛苦,永远无法止休……即使有我的残破妖丹入体,他也不可能再修行了,以后他只是一尾普通的小鱼,会有生老病死,你将他捡回去养起来,便知真假,这就是我求你的事,愿意与否,请自行决断吧!”
“那你怎么办?没有了命魂,你也活不了!”明珠愕然大喊,原来是这个换法,可已来不及阻止了。
女子微微一笑,白色衣裙渐渐消失,双腿合成鱼尾,莹白的光芒散开,一条巨大的白鱼浮现在眼前,美丽耀目,每个鳞片都闪着七彩的光。
“我还能撑一口气,去湖心的法阵处留下尸身,为我儿犯下的罪孽偿命!希望仙门觉得这样足够了。”
美丽的白鱼绕着小鱼和明珠游动几下,明显力气不济,白色鳞片一一融化,露出血痕斑斑的身体,然而小鱼一无所知,被点点白光包裹着,最后又变回妖丹的样子,飘到明珠面前。
白鱼消失了,湖底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明珠许久才回过神,念起法诀将包裹着小鱼的妖丹收入丹田,然后离开了此处。
跃出湖面,掏出符盘一看,悬浮的指针落回盘底,湖面的雾气也散去了,夜空中挂着几颗星子,忽明忽灭的。
半空中,阮阮已泪流满面,胸前的毛湿了一大片,哽咽着说:“怪不得母亲要我好好修行,绝不可动情,还让师父给我打法器,原来堕为妖骨竟如此可怕……”
暮渊给他顺了顺毛,安慰道:“不怕,有师祖和你师父,你不会这样的。”
阮阮点头,忽又想起下面的女孩儿,忙探头去看:“那鱼妖的内丹已经没有任何灵力,怎么会反噬她?”
“因为……”暮渊抬手,指向暗处的影子,“杀她的另有其人。”
“人?”
明珠睁大眼睛,顺着暮渊所指的方向看去,自己身后,灌木丛中的暗处藏着的,正是陆青颂!
他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粘的草叶,眸中一片寒凉。
哪怕知道只是回溯,恨意依旧席卷而来,狂暴的疼痛钻入魂魄,啃啮折磨,明珠恨恨不甘,却再度被迫沉入黑暗。
失去意识前的一霎,她忽然明白,也许每次因痛楚失去意识,都是这具身体在保护她……
暮渊和阮阮继续跟着陆青颂,明珠是巡查结界,他却是为了妖丹私自探查,发现明珠得了一颗百年妖丹,却不知妖丹已废,只装作不知情,暗中寻找机会。
直到因为骆明珠的一句话,明珠落了单,他才趁机跟去杀人夺丹。
“他那是邪术罢?双手像妖怪的利爪。”
看到雨夜杀人,阮阮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比湖底妖变还可怕!
他不敢再看,钻入暮渊怀里瑟瑟发抖,玄武门是正派,根本没有这样的术法。
暮渊捂住了阮阮的耳朵,陆青颂那些话,会带坏小孩子,不,小妖怪。
明珠渐渐融化的尸体被扔下悬崖,暮渊收起了观世镜,四下又变成了屋内的样子。
阮阮后怕的偷瞥,血腥的场景终于结束了,他松了口气,一抬头,暮渊脸色十分不好。
“每个弟子入门时,都是由我验过资质,不止看灵根,更是看其人心性如何。没想到,我竟也有走眼至此的时候!”
阮阮听的心惊,暮渊素来性情和煦,连发脾气都少有,这语气虽平淡忍耐,却是气的狠了。
不知如何安慰,抬起狐狸爪子挠挠头,“师祖,是不是把那人抓来严刑审问?”
“不必。”
暮渊抬手,指尖银白色的光华凝聚,向观世镜中一捞,一片光影竟被他攫在掌心。
“既有铁证,何须再审?”说着,快步往门外走去。
“……师祖一向最珍惜灵力了……这坏蛋完了!”
阮阮嘀咕一句,却没有跟上去,他虽唤暮渊师祖,却并未正式拜入玄武门,门派之事自然要回避。
但是暮渊这一去,就到了后半夜,阮阮先在屋内里四处淘气,一会儿打翻砚台,一会儿推掉窗棱,小时候他这么干,暮渊每次都笑的很开心。
但暮渊总不回来,他折腾半天无聊,趴在案几上打起了盹。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阵幽远的钟声响起,在夜里格外响亮。
是玄武门镇山大钟!
阮阮被惊醒,腾的起身跳上窗台,支着耳朵远远望去。
那边恒岳峰的大殿灯火通明。
掌门暮渊,副掌门谢玉璋,掌律仙尊白宿,伏雀,皓苼,还有许多位掌教,略微有些头脸的,平时不怎么出来的人物都来了。
众人脸色严肃的看向下方。
正中跪着的正是陆青颂,他身后则是玄武门上千弟子,鸦雀无声的站着。
白宿仙尊已经宣读了罪状,杀人夺宝,是名门正派最为不齿之事。
“陆青颂,你可认罪?”
“认。”
短短一个字,他倒也没有惧色,早就有了准备,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只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他心里算计着,还好眼下没别人揭发他,按杀一人,夺一颗丹算,他顶多赔上修为,被逐出门派……
大不了重新再来!
那颗废丹倒也有些灵力可用,他已经吸了不少,应该抗的住……
上方的掌律仙尊白宿一挥手,将一卷轴给了大弟子墨泉,由他宣读。
“……开除宗门,废去所有修为!”墨泉微顿,“剥离灵根,永世不得修行!”
剥离灵根?
剥离灵根!
“不……不!”
陆青颂瘫倒在地,本以为最多也就是赔命了,修行之人不怕死,但却没想到要剥灵根?!
那是和毁了元神一样,甚至更痛苦的惩罚!!!
他会活着,经历明珠的所经历的痛楚,直到以一个凡人之身死去,而以后即便转生,也绝不能修行,甚至为人为畜都不能是个康健之身,只有永生永世的病痛苦楚……
果然公平,一报还一报!
他恨恨抬头,想要咒骂,可是白宿的术法已经打倒了身上,他竟亲自执刑!
镇山大钟响起,一阵剧痛袭来,陆青颂顿时成了个血人。
*
明珠也被钟声惊醒,没有点灯,屋内却不算暗,月光溶溶的照在地上,暮渊不知去了哪里。
月色中,小狐狸立在窗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在看什么,他们……应当是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吧?
过了一会儿,小狐狸忽的从窗台跳了出去,很快,又叼着一束晚香玉跳了回来。
刚把嘴里的花塞进插瓶,就听门边传来脚步声,是暮渊回来了。
“师祖!怎么样?怎么样?”
阮阮一跃跳到暮渊身上,急急问道,“那坏人没跑吧?”
暮渊摇头,“没有,已经被处置了,以后他再也不能修习仙术,也不能再害人了。”
“他没死吗?”
暮渊沉默片刻,才认真道:“阮阮,你要记住,杀戮从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小狐狸懵懂点头,不过还是恨恨的咬着白牙,“我知道了,但是我心里希望他死掉,这样可以吗?”
暮渊失笑,不过不待他回答,阮阮已经头一歪,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屋子又安静下来,只剩下轻浅的呼吸声。
明珠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似有些失落,又好像放下了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
暮渊说陆青颂不能再修习仙术,但又没有死,那便是剥了灵根?
据说修仙者剥灵根,就跟打碎元神一样,甚至更为痛苦,因为之后活着的每一天都要遭受那些痛。
那不是跟自已一样……
但这公平吗?
她忽然想起入门时,验过资质,下等灵根的弟子们站在了一起,而那些先天根骨好的弟子则在另一边,两边自然的分出泾渭。
“……尔等当恪守门规,不得妄杀,不得作恶,门派亦会公平庇护,倾力教导……”
所谓公平,庇护,教导……
她以为,都是给内门弟子的,他们是天之骄子,有师父带,有仙途。
没想到也包括她这样的小弟子,暮渊并没有因为她之微末,就轻饶了陆青颂。
怪不得明若华说,去玄武门吧,像你这样孤苦无依的女孩儿,在那会有活路的……
不,还是不公平!
眼下这样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死了!
一切刑罚都补偿不了!
哪怕陆青颂遭受一样的痛苦,就能剥夺她生的权力?
她是卑微,渺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但她那么努力活着,不伤害任何人的活着,她只想兑现承诺,坚强勇敢的活下去,将明若华的人生一并活下去!
这样有错吗?
这世间,连这样微小的愿望都容不下吗?
身体再度因愤怒灼烧起来,痛楚如影随形,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余光中,她看见暮渊把那株晚香玉拾起,放到鼻尖轻嗅。
那一瞬,她竟也闻到了一阵花香,馥郁甜美。
明珠愣住了,她能够听到暮渊的心声,这是……能闻到暮渊闻的味道?
暮渊似又想起什么,指尖银芒闪烁,从观世镜里攫出的那一段光影又现出来,瘦瘦小小的明珠,在湖边巡查结界,认真又孤单。
银芒裹着晚香玉飞入幻象,那个明珠忽然抬起头,鼻翼微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唇边带上了一点笑意。
但是,她脚步轻快的离开,继续认真巡查去了。
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命运时,一点点美好就让人觉得快乐。
身后半空,白色的晚香玉凝成珠状落入水中,化成一尾小小的白鱼,朝着湖深处游去。
*
玄武门十二峰外,也有人在静静的听着钟声在山谷间回响。
这是一个身材极为高大健壮的男子,黑色外袍的兜帽盖着脸,整个人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他旁边还有一女子,亦是一身漆黑,周身隐有黑气缭绕不去。
“尊上,神光消失在此处断了踪迹,因有护山大阵,属下不敢妄动。”
被唤作尊上的男子没有言声,他手里把玩着一面镜子,赫然同暮渊那面观世镜一模一样。
只是镜中所映照的却是明珠被抛下悬崖的尸身——离崖底还有十来米的地方,无数颜色深浅不一的绿色藤蔓,枝条,像一双双手托住了她……
他指尖微动,划过镜面,镜中景象继续,那些绿光将明珠的尸身缠绕包裹,之后便一起消失无踪,崖底的风呼呼刮过,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神光灼目,你们能追到这里,已算不错。”他淡淡开口,只是语气里并无赞赏之意。
女子心下惶恐,只得答“是”。
男子抬眸,漆黑的瞳孔边沿竟是闪耀的金色,令人不敢直视。
“这里可有我们的人?”
“……仅有两人。”女子不安,又赶忙道,“这玄武门门规奇怪,资质好坏不论,入门要被一位仙尊验看,心性不纯者一概不收,因此很难安插人手,夺舍或是操纵,都会导致元神不纯,因此……”
“好了。”男子打断她的絮絮解释,“只要用在关键的地方,两人已是足够,叫他们来见我。”
“是。”女子身形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又过了一会儿,女子还未归来,树丛深处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野兽拖着沉重的脚步爬动一般,待到近旁,却又止住了。
男子早已发觉,故意不动声色,从黑袍下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像野坟堆里支棱的枯骨。
他状似无意,指尖绕起一点幽光,几只小飞蛾打着转扑了上来,登时被这幽冥深处的磷火灼伤,掉在地上死去了。
男子唇角勾起,像是无聊时的恶作剧一般,手指一勾,幽光又变作黑雾,飞蛾失去生机的身体浮起,像采蜜的蜂一样,聚到黑雾上汩汩汲取。
很快,原本普通的小虫,身体突然变大,虫足上长出毒刺,柔弱的粉翅也变得锋锐,翅尖如同匕首,闪着淬毒的寒芒。
短短一瞬,竟让普通的飞蛾妖变。
男子收起黑雾,蛾妖绕着他欣喜打转,为他献上奇异的舞蹈。
他将黑雾收起,忽然道:“不想要吗?还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