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将木梳递给了琉璃,边让琉璃给她梳头发,边问:“世子和几位姑娘,还有二嫂,如今可有日日晨昏定省?”
见她直切要害,陈嬷嬷冷汗又冒了出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找个丫鬟一打听,就能问出来,陈嬷嬷哪里敢瞒,“没,夫人体恤,他们都是初一十五前去请安,二少夫人刚嫁来时倒是一次不落。”
说到二少夫人,陈嬷嬷又有了底气,二少夫人刚嫁来时,夫人也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人家还不是照样过去?
二少夫人出身可不低,都不曾懈怠,她一个身份低微的,倒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陈嬷嬷身上的冷汗略消了消,脖子都抬起了些,不再伏地不起,又找补了一句,“奴婢只是觉得,世子妃若想讨夫人欢心,还是比着二少夫人来做吧。”
陆晚不置可否。
据说她所知,二嫂吴氏在秦氏面前也没能讨得了好,她嫁来的这几年,可谓小心谨慎,秦氏仍颇有微词,平日也没什么笑脸。
陆晚可没想刻意讨好她,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她是疯了,才往她跟前凑。
清晨的微光伴着清风洒进内室,紫檀楠木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着,陆晚身着浅蓝色对襟襦裙,衣料柔软亲肤,更衬得她肌肤赛雪。
她随手拿起一枚羊脂白玉簪,插在了发间,悠悠道:“据我所知这几年母亲的睡眠质量大不如之前,连丫鬟的走动声都听不得,一向是睡到自然醒,晨间听雪堂内,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你这刁奴竟怂恿我去叨扰母亲休息,究竟存的什么心?”
她声音不算大,甚至还带着江南人特有的腔调,软糯清甜,说的话,却让陈嬷嬷冷汗涔涔,“老奴,老奴绝无任何不良居心,望世子妃明鉴。”
琉璃哼笑道:“夫人都发了话,让世子妃初一十五过去即可,你这老奴,一开口就怂恿世子妃忤逆夫人,还敢说无不良居心?怎么?日日请安就是有孝心?听夫人的话反而是不孝?不若将世子喊来,评判一二?”
闻言,陈嬷嬷腿都有些软,世子爷面对姑娘时,尚且不留情面,轮到她,哪里有好下场。
她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又伸手扇自己巴掌,这一掌,不再是轻飘飘的,而是下足了劲儿,“老奴绝无此意,是老奴思虑不周,老奴不该胡乱支招,望世子妃饶老奴这一次,求世子妃开恩。”
刚打两下,第三下还未落下,陆晚已伸手制止她,“哎,嬷嬷这是作甚?被母亲瞧见,怕是会误以为我容不下她的人,一点小事,我本也没放心上,不至于闹到母亲跟前去,我初来乍到,对府里诸事不熟悉,日后还要仰仗嬷嬷提携呢,嬷嬷觉得呢?”
陈嬷嬷原本还想顶着红肿的脸,去夫人哪儿告一状,闻言彻底歇了心思,顺着陆晚的搀扶,颤巍巍站了起来,“世子妃说的是,这点小事哪里值得惊动夫人,仰仗谈不上,以后任凭世子妃差遣。”
这次可比第一次诚心多了。
陆晚笑道:“那我可不跟嬷嬷客气了,说起来我身边也确实缺人,你不是有个小孙女吗?今年也十一了,与其留在花房,不若来我跟前伺候吧。”
陈嬷嬷子嗣单薄,膝下就一子,儿子儿媳妇,就生了俩孩子,孙子如今去了庄子上,小孙女性子单纯,还没调教好,陈嬷嬷没敢将她往夫人跟前塞。
饶是她得夫人看重,也清楚,夫人算不得好性,去夫人跟前,对小孙女来说,算不得好出路。
陆晚出身虽不高,如今却嫁给了世子,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未来的国公夫人,性子也不是那等刁钻古怪的,进了清风堂,以后前途绝不会差。
陈嬷嬷这下是真服气了,心中的憋闷都散了大半,只觉得这位世子妃当真是手段了得,她忙跪下谢恩。
陆晚用完早膳,又歪软榻上休息了会儿,估摸着秦氏用完早膳时,她才带着丫鬟出门。
清风堂外,鹅卵石小径两侧栽着几株海棠,海棠开得正盛,粉红色花瓣娇艳动人,风一吹,树枝止不住的轻晃,有一片恰落在陆晚发间。
她身着蓝色襦裙,腰间系一条浅白色丝绦,整个人如春日里的一抹清雅水墨,既不张扬,又不失世子妃的体面。
走到半道,陆晚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手里药丸已经吃完了,接下来得按方子去抓药,你一会儿出府一趟吧,先抓个几日的药,再买个药罐,还有药浴所需的药材,也多备些吧。”
高门大户规矩多,琉璃虽然是她的丫鬟,也不好整日出府。
琉璃一拍脑袋,“瞧奴婢这记性,奴婢这就去。”
她风风火火的,说走就走。
陆晚和琥珀去了大房,她走后,琥珀伸手将她发间的花瓣摘了下来。
陆晚进来时,秦氏正斜靠在暖榻上,许是没休息好,神情仍透着抹倦怠,丫鬟正给她按揉脑袋。
陆晚规矩地请了安。
秦氏一身紫色褂子,瞧着多了丝懒散,闻言淡淡道:“坐吧,在府里可学过管账?”
陆晚在暖榻上坐了下来,轻轻颔首。
爹爹很重视对她的教导,在金陵时,还给她和妹妹请了一位很厉害的夫子,这位说是全能都不为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至于管账,十二岁就开始学了。
秦氏让丫鬟拿出一叠账本递给了她,说:“你既嫁给了煊哥儿,就得担起世子妃应有的责任,我精神不济,分出去不少权利,如今你二婶管着绣衣房,三婶管着灯火房,四婶管着厨房,至于你二嫂则管着车轿房,你刚嫁来,对府里不了解,不好一开始就委以重任,先跟着你三婶学吧,这是近五年灯火房的账本,你且看看,有不懂的,可以问陈嬷嬷,我一会儿让人跟你三婶打个招呼,看完账本你就找她报道去。”
秦氏之所以将她分到灯火房,图的是眼不见心不烦,要是啥都不懂,就好好跟着三太太学着,省得整日睡大觉,学得好了,若能立起来,也不枉国公爷看重她。
一旁的陈嬷嬷不由捏把汗,要知道,几位太太,唯独三太太性子好,夫人若是真想磋磨她,只需将人推到二太太跟前,保准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如今却指派给三太太,竟是有意栽培她?
也是,她既嫁入了国公府,日后就是世子妃,夫人顶多挑挑刺,就算为世子着想,也不会在大事上犯糊涂,反倒是她今日险些走错路,亏得她反应机敏,及时止了损。
陆晚恭敬地应了下来,拿着账本回了清风堂。灯火房管理的东西不算多,也就需要控制灯油蜡烛的用量,各房都需要按份例领取,另外就是需要专人巡查火烛,防止走火。
陆晚大致翻了一下账本,上面详细列了蜡烛灯油等物的支出。
国公府家大业大,房间多,连廊也很长,每逢节日烛火基本要燃一夜,时不时还要对灯具进行购置修理,一年下来,开支竟有一千多两。
陆晚看得咋舌不已,寻常百姓一年十两银子,已足够一家的开销,国公府单一个不起眼的灯火房竟要花掉上千两白银。
陆晚时不时休息一下,亏得她速度快,一日下来,倒是翻完了两年的账目。
天逐渐暗了下来,整座府邸逐渐被暗夜所吞噬,最后一丝光亮消散时,院中传来了丫鬟取下灯笼的动静。
不过眨眼功夫,门前两盏红纱灯笼便亮了起来,在廊下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一直用了晚膳,傅煊都没回府,陆晚也没在意,又拿起账本翻看了起来,夜色如墨,不知不觉已月上竿头。
琉璃看了眼沙漏,上前提醒,“主子,亥时了,今晚还得药浴,奴婢让人备水吧。”
陆晚确实倦了,丢下了账本,“备吧。”
除了服用药丸,她每隔五日需药浴一次,一次两刻钟,琉璃很快备好了水。
陆晚除掉衣服,迈进了浴桶中,浴室内水汽氤氲,朦胧的灯火下,她莹白纤细的肩背犹如上等的暖玉,玲珑的曲线在屏风上投出漂亮的剪影。
影子美,人更美,真真是绰约多逸态,肌肤凝霜雪,琉璃不小心瞥到一眼,都觉得脸红。
待陆晚入水后,琉璃便退到了门外,夜色凉如水,院中仅剩几盏红纱灯笼在风中摇曳,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远处传来虫鸣的哀鸣,衬得这一方宅院愈发静谧。
刚候了片刻,一天一夜不曾出现的世子爷,竟是披星戴月地踏进了小院。
他一身墨色锦袍,腰间玉带勾勒出挺拔身姿,那张冷白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是说不出的好看。
琉璃拿余光瞄了眼室内,主子药浴还未出来,她浓密眼睫一垂,闭了眼,佯装打起瞌睡。
嘻嘻。
明晚十点见,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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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