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神算子的疑问,月鹿自己也给不出回答,毕竟这个问题,自己比谁都更想知道。在三省镜中看到的画面,因为缺乏记忆,自己并无法切实感受,只是知道自己有个可以称为前世的存在,和魔力有点关系。
她划拉着手中的术法书,自己近月来进步飞速,任何术法一点便通,如今已快达到和井木一个境界。为了照顾到他的自尊,愣是自己慢慢悠悠不再认真修炼,不去突破分神期。
“如今,每日愈发感到疲惫了,剩下的日子便偷闲度日吧。”
她趴在桌边,看着书上的文字,不一时眼中的文字变得越来越模糊,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低落到书上,将一个“乐”字放大。
“是啊,不管怎么样,快乐最重要。”她笑着抹了抹眼角,合上书起身出了房门。
今日她为自己挑了件翠绿色的袄子,外面披了件白绒绒的狐裘,走到井木的院中,将亲手煮的茶为他添上。
“我等会和小九出去一趟,这小家伙的心结到今日都未解。”她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从背后轻轻伏在井木的肩头。
整个屋子的一半被古籍占满,她看了看这些堆积如山的书,心疼地说,“注意身体,若古籍里没有办法,咱们就认了吧,过好每天的日子更重要。”
见她如此说,井木心里一阵酸楚,他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望向她的眼神温柔。
他伸手刮了刮她微翘的鼻尖,“我心里有数的,不用你操心啦”,他低头看见她今日装扮得清新动人,于是佯装吃醋地闷着声音问道,“要是不知道你是带小九出去,我可是会想多的。”
她笑着起身,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问道,“我看山上的梅花都开了,改日你带我去赏梅吧,我们采点梅花回来煮酒喝。”
井木握住肩膀上的手,宠溺地点了点头。
走出井木的院子,迎面遇上小九,月鹿开心地唤他,“小九,走,今日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好啊好啊”,小九放下手中的物件,立马跟着她出门,“姐姐,就我们俩吗?”
“嗯”。
月鹿一个瞬移,顷刻间,他们就置身于一个奇特的地方,这里天地并未分明,天灯可行于天上,星星也可闪烁在海里。
“哇!”小九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姐姐,这里是哪里呀?天边境有这样的地方吗?”
“这是往生海,属于天边境,但天边境的人还没发现这里的存在。我也是不小心在古书上看到的。”
月鹿仰头看着夜空中的灯,自己无意间在井木看的书中看见,在天边境和往生界的交接处,有一片海叫往生海,这里是离往生的人最近的地方。
“来”,月鹿伸出手,牵住小九,一跃便停在了海中间的一叶小周上。
立于舟之上,漫天的灯,底下一望无际的星星闪烁,一时之间不知自己是怎么样立于天地间,或是正,或是倒,美得让人忘乎所以。
他们静静坐在舟上,任凭微风推着舟随意前进。
月鹿指了指海里的星星问道,“小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星星?”小九眨巴着大眼睛,眼里映着天地间的光,绚烂夺目。
月鹿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往生的人。”
“人死了都会变成星星?”
也许不是所有,但是她还是笑着说,“是的。死去的人他们其实并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呀,他们和我们在一个空间里,只是躲在这冰冷的海里,我们无法看到罢了。”
小九低头看着海里一闪一闪的光,喃喃自语,“不管是人、妖、仙,死了都会变成星星吗?”
月鹿摸了摸小九的头,“人、妖、仙,不过是表面的身份而已,大家都是生命,生命的本质是一样的,都是会发光的星星。”
他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然后仰头望着天空,“那天上的灯是什么?”
“那是引路灯,每颗星星都有一个引路灯,时机到了,便会从海里跃出,跟随引路灯的指引,重新来到世间,再次投胎。”
说话间,画面上一颗星星破水而出,慢慢升腾到天上。
小九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里似有水雾,他欣喜地看着月鹿,“姐姐,每个人不管生死,都有一个灯在等着他,陪着他,每个生命都不孤单。那芍药村的人们,都变成了星星,以后还会来到这世间的吧。”
“嗯,有缘自会相见,只是可能变了个模样,彼此没有认出罢了。”
听罢,他激动地站起身,仰着头看着天,久久不动。月鹿微笑地看着他,小小的人儿立于这天地间,渺小如浮游,不知此刻他在想什么,可能是在找寻自己的那盏灯吧。
小舟靠岸,两人从小舟里走出,踏上软绵绵的草地。
月鹿牵着小九,踩过露水弥漫的草地,小小的人儿如今已与自己的肩膀奇高,不久的将来,这个瘦小的肩膀,也是能承担起一番大事的吧。
走到草地的尽头,是天边境的地界,朝霞的光从地平线上散射出来,映在两人的脸上。微凉的风夹杂着露
水,吹在他们的脸上,眼里映出一颗慢慢上升的太阳。
小九张开双臂,迎着微风和朝阳,像一只雏鹰,奔跑在太阳初生的大地上。
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到月鹿身边,眼里亮闪闪的,像长满生机勃勃的草,他开心地指了指太阳,“日升日落,如果沉湎于日落,那永远看不见初升旭日的美。”
月鹿惊喜地看着眼前小人的脸,她欣慰地伸手揉了揉,“我们小九,长大了。”
金辉色的光映在万物之上,一小一大的两人,脚踏生机的大地,静静地看着万物苏醒。
这样一个宏大而又温馨的场景,是小九多年后最记忆深刻的,那个为自己扫除阴霾的人,也是自己永生感恩的,最喜爱的存在。
静月府中,井木和神算子在小院子里打牙祭,月鹿不在,他们只能拜托伙夫做一些吃食,但味道却相差太大。
神算子见井木愁眉不展的样子,他忽然开口,“欸,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说既然你和月鹿同根宿命的事情,我的师傅他老人家知道,那一定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井木摇了摇头,“你师傅老人家已经殒身了。”
“害,你这就不知道了,我师傅神出鬼没,为了隐藏自己踪迹,向来都是不露声息的,三省镜未探到他的声息,所以会说他已殒身。”
神算子从宝贝袋子里摸出一个玉佩,“这是我师傅留在我这里的,他说这个变黑,说明他死了。”
井木见状激动地拿过玉佩,前后看了看,“是啊,没有变黑,说明你师父可能还活着?”
“这个玉佩本来是蓝色的,现在变成了这个透明色,我也不知道这说明什么。”
“那你有线索吗?关于你师傅的?”
“不知道,或许只有知道他当年为何消失的人,才会知道吧。”
既然如此,说明还有希望,“这个给你,想到什么就告诉我”,他将玉佩还给神算子,失落的眉宇间瞬间染上一层意气,或许九黎山的龟息术能探出隐蔽声息的人的踪迹。
齐光背着手在府里踱步,拐进院子,看见井木和神算子坐在一起,像是在探讨着什么事情。
他立刻换上一副笑颜,凑上前去,“哥,聊什么呢?”
井木一改往日板着的脸,对他微微扬了扬嘴角,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坐下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晚膳还要好一会才好。”
面对这个哥哥突然变好的态度,齐光不适应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了几声,在井木身边坐下。
“不舒服?”井木见他脸色异常,关切地询问道。
什么?这个哥哥竟然不仅不摆脸色,还关心自己的身体?
齐光诧异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没,没不舒服。”
“你这个年纪,别总呆在府里,还是要出去历练一
下的,下次我出门,你就跟着我去吧。”
井木瞅了瞅眼前脸色不自然的人,这个傻弟弟,和自己有一半的血缘关系,虽说不亲,但也没那么讨厌,至少人傻心直。
“好。”齐光强装镇定,内心里早已哽咽起来,呜呜,这个哥哥真好,小爷我活这么大,这么关心我的人真没几个。
晚膳时,阿芙夫人抱病在房休息。趁着大家都在外面用膳,她拿出密格里的催命术,苦涩地笑了笑,“时机到了,该练到最关键的步骤了。这个秘术虽然将大限提前,但是最后可以留自己的元神救人一命,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救那孩子的命。”
“夫人,这么做值得吗?少爷他可能一直都不知道你付出了这么多。”
夫人的贴身嬷嬷心疼地叹了口气,自家的夫人,真是苦命,被迫失去孩子,现在好不容易团建,却没有命等到以后了。
阿芙笑了笑,眼里的神情告诉她,值得。
她拿着书,扭开墙上的机关,萧瑟的身影转身拐进了昏暗的密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