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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有人为了揭露姜明的身份，特意犯下了这起纵火案。”霍雯岚蹙着眉，“那么会是谁呢？”
“我们之前还有一个疑点没解开，为什么姜明会躺在帆布椅上等死。”程无羁拿起筷子，放在盘子里认真地将两端对齐。
一盘亮着油光的烤鸡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浓厚的汤汁在铁器中发出滋滋的声音，一圈藿香在金黄的鸡肉上进行点缀。
筷子随意拨动了几下，酥脆的表皮裂开，香气四溢，金色的汤汁从空隙中迸发出来，随着腾腾的热气直钻心扉。
常年在粗犷玺田卧底的霍雯岚明显被这样精致细腻的上域美食惊呆了，她夹起一块鸡肉，瞬间脱骨，晶莹的汁水飞溅。
“这是鎏金之鼎，一道很古老的上域菜，”程无羁又开始百科全书一般地介绍起来，“用的是先蒸后烤的工艺，从而锁住鸡肉中的水分。高压锅的运用使其软烂脱骨。当地人会将香料和水果塞进掏空的鸡肚子里，然后放到蒸箱里蒸煮……”
她自顾自地讲着，语毕却发现霍雯岚认真地听她说话，很像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能如此有耐心地听完一个人说话的人真的很少，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尤为可贵。
“鎏金之鼎？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我还以为会叫‘先蒸后烤鸡’什么的……”霍雯岚说了两句，就将视线移到程无羁的表情上去，“啊，抱歉，这样的名字是不是太无趣了。”
“不，你的洞察力很敏锐。”程无羁摇摇头，“鎏金之鼎并非一种烤鸡，而是一种烹饪方法。溯其源头，最开始应该是用于烤一整只山羊。首先会拿一只巨大的蒸箱，将一只山羊赶进去，然后活着蒸死，当地人认为有血味吃起来会更香。之后将它从蒸箱中取出来，挂到‘鼎’中烘烤，最后羊的表面就会变成金色，就像鎏金一样。”
霍雯岚还是那副认真的样子，听完后点了点头。
……
下午六点。案发现场。
“我们所看到的店面房只有一点大，但其实后面都会配备一个空间，可以做冷库或者仓库。所有商用房都是统一的格局，所以服装店后也会配备一个。”程无羁冲着霍雯岚点点头，示意她过去查看。
霍雯岚会意，一个人前往暗门，里面已经被烧成灰烬了，依稀可见的是几个铁笼。
服装店内格格不入的铁笼似乎已经在诉说一个诡秘离奇的故事。
她皱了皱眉，出去和苏潜说了几句，苏潜带着人进去考察，白晓随拿着本子紧随其后。
霍雯岚习惯性地抬头去寻找那个身影，却发现她不见了。
鎏金之鼎……
程无羁原本讲完后就该忘记这个话题了。
她本只是和组里的人如同往常一样到服装店继续勘察现场。隔壁的早餐店也是如此付之一炬，她在一片灰烬中思考了许久，突然顿悟了什么。
早餐店里竟没有蒸箱，只有一些被熏黑的铁片。
那是商用蒸箱用于分层的隔层，但有人将它们都抽了出来，摆在靠墙的位置。
她从早餐店的后门走了出去，进入一个小院子，里面停放着一些被火燎变形的垃圾桶。
她到处搜寻着那个可以藏匿的地点。
“你在找什么，小姑娘。”一个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蒸箱。”程无羁没有回头。
“如果阳阳没有死，应该比你大了。”妇人笑了笑。
“你们收养了这里的很多流浪小孩。”程无羁没有接过这句话，“为什么要放这把火。”
“圣祖在上。”妇人双手合十放在身前祈祷，那双虔诚的手中却夹着一把足有三十厘米长的尖刀，在月光的映衬下寒光毕现，“收养他们是为了渡人，放火是为了渡己。”
程无羁知道那是一把剔骨刀，相当锋利，于是朝后不着痕迹地退了几步，随着轰隆的响声，她碰到了什么东西。
原来是那个蒸箱，就放在垃圾桶旁的杂物堆里，脏兮兮的，并不突兀。
她这才发现，蒸箱刚好一人高，上面原本用于插隔层挡板的缝隙全被耐高温的胶水封上了。
“鎏金之鼎……”程无羁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戈登一声，“你就是这样把姜明赶入了蒸箱，像赶小羊羔一样。”
妇人没有说话，但她脸上的虔诚笑意此时像一块死气沉沉的面具，此时她身上传来一些牲畜的味道，那种让人绝望的原始和粗野警觉了程无羁的意识，她此时才发现这个年过五旬的妇人是如此健壮，她随时都能有将一只山羊放血剥皮的力量。
“为了给你的孩子复仇吗。”程无羁的语气平稳，但冷汗已经顺着下巴滑落锁骨。
妇人没有回答。
“你们放那把火，并不完全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作案痕迹，只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你已经早早察觉了姜明的身份，是吗。”
检验科已经找到了服装店灰烬中洒落的那些星星点点的珠子的来路。
它们都是人的牙齿磨成的。
它们本身应该被姜明镶嵌在服装或饰品上贩卖，这是她服装品牌的一个特色，如今经过焚烧，衣料都变成灰烬，而那些人齿珠就像星辰一般在一片漆黑中闪烁。
他们用复仇的烈火燃烧着虚假的伪装，向世人宣告隐藏的真相。
“可。”程无羁深吸一口气，“姜明只是这个跨境团伙里的小头目，你可以向我们提供证据，没必要把自己的后半生都送进去。”
“来不及的。”妇人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小姑娘，你来通北不久吧，这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程无羁的头突然有些晕眩，一道亮光从她的颅内划过，炸开一片亮白的霹雳。
是的，太对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纵火案，为什么会把自己叫过来？
流散中学.....随处可见理所当然的从犯......与玺田的诡秘交易......
通北市地处上域与玺田的交界处，与上域的北方地区不同，拥有大片湿地和平原。拒绝与上域联系近五年的通北，一向是整个上域最混乱的地区。
但它具体的感受又与书上或旁人口中描述的不同。它的混乱不是一个精神病人，疯疯癫癫的样子肉眼可见；它更像一个高智商的罪犯，用最冷静和友善的外表来欺骗你，再将你的皮一寸一寸地剥离下来，吃尽你的血和肉。
这是一座食人的城市。
它不仅会将刀口指向外乡人，同类也会互相吞噬。
“你现在要干什么。也杀了我吗。”程无羁问她。
“你猜猜看，被仇恨和欺骗蒙蔽双眼三年零三个月九天的我，是选择放过你，还是带着无用的你们一起下地狱！”妇人的双手颤抖着，突然健步如飞地朝她冲过来。
“警察！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她看见霍雯岚如同一只愤怒的猎豹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手中仅拿着一个手电筒就敢只身上前，随着一个利落的飞踢，剔骨刀飞到一边，嫌疑人也被她牢牢制服在地，警队的其他人也迅速跟上，刺目的强光很快笼罩着整个不大的院子。
只是一个恍惚就被霍雯岚砸进了怀里，接着又被捧着肩膀翻来覆去反复查看，程无羁无奈地笑了一声：“我没受伤，一点都没。”
霍雯岚猛贴到她怀里，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