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06年隆冬
临近寒假时下了大雪，T市凡思学校大批学生聚集操场，楼层里的学生堆叠在阳台，从上往下看，白色雪地上是清晰踩出的巨大告白。
雪地中心，男孩拿着扩音喇叭，大声冲教学楼呐喊。
“之槐我喜欢你！！”
人群在起哄，不负责任高呼着在一起。
教学楼顶层中，女主角安然稳坐，任由所有人看着她议论纷纷，不为所动。
“之槐之槐～”董思佳晃过来，叫魂般叫着好友的名字，“你就去看一眼吧，这么冷，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
“思佳，”女孩转过精致的脸，“如果我是男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未知的结果干这种令人难堪的蠢事，过会教务处抓人，万一扯上我，不值当。”
董思佳撇撇嘴：“起码叶承悦长的还不错，虽然脑子有点蠢，至少看着像真心的。”
“那是他还没见到山外有山，纨绔子弟。”之槐拖着下巴，看了看窗外澄澈天空，自语道：“而且我可是从小看帅哥长大的，对美色已经绝缘了。”
“嗯……”董思佳也毫不在意四周地晃着脑袋，她们都是漂亮姑娘，众矢之的便是她们的人生写照，“你是有别的目标吧？”
之槐抿唇也止不住笑意，手中转着挂在修长颈间的蓝色石头，轻巧道：“秘密。”
班主任咳着进了班，走廊里看热闹的人蜂群般迅速归位，上课铃随之而来。
操场上的人也匆匆散尽，叶承悦被教务处主任亲自领走，不过没什么关系，小少爷有的是人为他打点一切。
董思佳极少的神游了课堂，关于密友喜欢的人，她大概有个头绪，不得不腹诽友人的眼光，那位小白脸没钱还自闭，哪有叶大少爷可爱。
也好。
班主任絮絮叨叨训着话，痛心疾首要求迷途的顽童知返。
纸条砸在之槐头顶，吓得她信息没发出去手机险些掉出来，抬头看了一圈班级，班主任正意味深长的盯着她。口中还嘟囔着：不要和某些只顾打扮的人学种种……
之槐好笑的打开纸条。
“你不要我就接手了～（笑脸）”
惊诧望向好友，看到董思佳正为她的手忙脚乱痛苦憋笑，憋红了白皙的脸。
她叹口气。
有什么好笑的，这个傻子。
董思佳是个好孩子，是长辈老师眼里的学习天才，人长的好看，性格也开朗，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典范。
只有之槐知道，密友是只披着羊皮的狼，董思佳的恶趣味说出来会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她喜欢向那些追过人又吃瘪的小男生下手，得逞后恣意嘲讽他们可笑的深情和喜欢，以此为乐。
哪天这丫头被人大卸八块横尸街头她都不意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她伪装多么好，流言还是不胫而走。
她们二者，一个孤高不可一世，一个绿茶戏耍人心，凑在一起可真是狼狈为奸，臭味相投。
“随便你。”
她将纸条扔回去，心里却有点失落。
每每密友发现目标，就会抛下她用所有时间精力付诸行动。害自己只能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好不无聊。
也不是没同她抱怨过，只是这人立刻一脸得意自顾自飘至云端的表情实在令人不爽，之槐干脆选择翘课，直至密友在外头玩腻了，屁颠屁颠回来继续跟在自己身后。
或者跑到家楼下喊破喉咙叫自己起床上学。
算了。
班主任依然没有停止教诲，课已经过了一半。
她摸索出抽屉里的手机，打开回复新的短信。
这次，即便董思佳不在，她也不会孤身一人了。
“模考咱们班的第一名还是董思佳同学，大家都应该向她学习，别把精力用在不相关的事情上……”
董思佳羞涩低头，悄悄瞥向之槐，痞气地挑起半边眉毛。
之槐捂脸，天知道董思佳有多少漂亮口红和眼影腮红以及她说不出作用的化妆品。
大家都被那身规整校服和乖巧妹妹头迷惑，不知其下藏着多性感的成人内衣。
周围有“嘁嘁”的嘘声，无非是一些八卦或者被得罪的笨蛋的嫉妒和不满。
无趣，只有弱者才会嫉妒恶言。
下课铃方响，董思佳就调整了姿势，一副等老师离开就要恶狼扑食扑向之槐的模样。
“你可消停会吧。”
之槐被扑至墙面，甚至撞疼了后背，她拎起女孩无奈道。
“再不收敛点被人堵道我可不管你了。”
“那我肯定会被打死的，”她嘤嘤发嗲，“被酱酱酿酿，然后我就活不下去了，你舍得我自杀吗？”
之槐翻了个白眼：“那你就不怕我为了保护你英勇就义？”
“我挡刀你打架嘛之槐，你打架超帅的，你要是男人我肯定追你～”
“别，我可受不起。”
“好冷淡啊，你不喜欢我了！”
“哇，好恶心……”
“怎么这样啊！”她拱着她乱蹭，看她无动于衷目不转睛回复信息，便伸手抢了过来，背至身后，撒娇道：“之槐，我周末去看你散打吧！”
“我这周不去散打，”她笑得好整以暇，“你去找你的新欢，我去见我的旧爱。”
董思佳还想说什么，但见好友伸手，不容拒绝要手机的模样无趣作罢。
天气很冷，所有东西都是冰凉的，唯独被抽走的，那小小的手机是暖的。
T市的雪来的早，纷纷扬扬甚是洒脱，而美丽的事物总是来去匆匆，消逝无痕。
近日市里在修路，新市长李博寅即将上任，据说是个工作效率高且极其苛刻的老男人，这次大面积修路也是他的授意。
之槐回到家，母亲正在厨房忙碌，她也围了围裙凑上前，姚汀兰递去一盆菜，她接过默契清洗起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
“修路堵车，爸呢，开会？”
女人摇头道：“烧香去了。”
“那个凡思高僧？”
“新任的领导和他不对付，要洗牌，我看你爸最近心情很差，你老老实实的，不要惹他。”
“那我学习不好会沦落街头吗？”
女人沉默搅着汤，复式别墅中回荡的只有流水的声音，静得心慌。
他们家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澜了，之槐心知肚明，又有些气急败坏。
说点什么吧。
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将水溅得四处都是。
拜托快说点什么吧！打也好骂也好，不要沉默下去了！
她的指甲抠入菜叶，几乎要把他们捏碎。
门铃响的及时，结束了窒息的安静。
“我去开门。”女人走开。
会是谁在永夜前来访？
她听到母亲询问是谁，听到门开，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
“阿姨您身体好点没，我带了水果来！”
是董思佳。
“思佳啊，快进来吧。”
所有力气蓦然松懈，她将水空干。
“之槐在厨房，我叫她过来。”
“不用啦阿姨，您去休息吧，晚饭我俩包了～”
脚步声“踏踏”靠近，冷气香气袭人，密友扑至她耳畔。
“之槐～猜猜我是谁？”
“白痴。”她轻笑，摘了围裙道：“正好陪我出去买药。”
“什么药？”
“冠心宁。”
“我买过了，我爸专门叮嘱的～”
“有劳董叔挂心了，钱我打总给你。”
“外加跑腿费哦。”她见祸咕嘟咕嘟开着，顺手拧小了火，拿勺子搅着锅底，还不忘拿胳膊肘戳弄之槐后背。
“你天天在我家蹭吃蹭喝蹭住，抵了吗？”
“小气鬼！”
姚汀兰上了楼，之槐确认后才扭头问董思佳：“今天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就来了？”
“出了点事。”她关上火，换了炒锅。
“怎么了？”
“叶承悦他弟，突然说他喜欢我，把我所有计划打乱了。”
“哟，这次买一送一啊。”
“开什么玩笑，我可没兴趣搞得人家兄弟反目，怪吓人的，就是可惜了，我都约了叶承悦好几次了，好容易有点摇摆，没煮熟就飞了……而且叶承荫那人，跟他哥完全不一样啊！”
菜下祸发出滋啦啦的响声，之槐问她：“怎么不一样？”
她顿了顿，又仰头想了想，小青菜炒熟了也没说出个一二三，之槐又泼了鸡蛋进去。
“就……”她一边拿着放盐的调料盒，一边出神，“感觉他比叶承悦笑起来好看啊，明明长的很像……”
“你陷进去了！？”
董思佳手一抖，白盐似雪，落进金灿灿的鸡蛋里，两人不约而同叫起来，面面相觑。
“完了完了……不能吃了……”
“没关系，”之槐将番茄加进去，又烧了水，笑道：“改吃面吧。”
日记碎片
2001年盛夏
“很奇怪，像扔进湖里的石子一样，它被吞掉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我的成绩，我的友人，我的烦恼，我的快乐，和我有关的一切，都像石子一样，没有任何回响。
我是家里无关紧要的吗？
也许我也是块石子。
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耀眼之处，难怪你们无动于衷。
如果是颗钻石，一定有人打捞吧，如果是钻石，即便沉没，也会在水底发光，太阳也会疼爱它。
真好啊，我得更努力才行，等我变成钻石的时候。你们都会开心吧，爸爸会赶回家吃饭，妈妈会变得有精神，你也会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