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一冲出溪兰苑后就后悔了,气了一通后,自我安慰道,“白大公子,姜原混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别跟他一般见识。老妖婆的蓝卫还虎视眈眈呢,这个时候,把他一个人放溪兰苑就是羊落虎口。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混蛋一般见识。”
他做足了心理建设,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当着姜原的面大声道,“我衣服忘拿了,我要拿走。”
姜原侧身避开他,内心动容、冷寒、想问、想说的诸多情绪悉数隐藏在冰冷的表象下。
白瓷一在卧房、客厅和书房乱找一气,越找火越大:这个混蛋,当真是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了。我……!!
那件沾血的外衫早被他扔掉了,他索性也不装了,冲到姜原面前对着他吼,“我就不明白了,从苍梧回来一路都是好好的,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你老实告诉我,你一定要跟我划清界限,是不是怕连累我连累白家?你也不用回答,如果是,那我告诉你,这是我的事情,我完全有能力解决。而且,我们白家福大运大,也不是谁想连累就能连累的。”
他纯净的目光染了一层熊熊怒火,寸步不让,逼视他。
姜原终于看向他,道,“谁救的我?”
他的声音很淡,很虚,完全没有受到白瓷一怒火的影响,这话问的也突然,老白怔了怔,道,“我救的你,咋,要报恩吗?”
姜原微微蹙眉。
白瓷一一侧眼梢挑的老高,“你不信我能救你?”
姜原道,“药方给我。”
白瓷一噎了一下,有些躲闪,声音也低了,“就一普普通通的药方,要它干什么。”
姜原道,“普普通通,那就给我。”
白瓷一道,“普普通通,我懒得给你。”
说着,他就往外走,直到他走到门口,姜原才开口,“……你怕我知道。”
白瓷一脚下一顿,嘴硬道,“我有什么好怕你知道的。”
姜原道,“蛮散!”
白瓷一恍若雷击,他费尽心思想要隐藏的秘密被击成万千碎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很久,他艰难转身,眼眸里有不敢相信、有心疼怜惜、有不知所措。
姜原平静的看着他,“我体内的蛮散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无药可解,只能依靠长期服药压制。荆门遇袭,那帮人在刀上淬的‘琼花’,也是无药可解,但琼花意外中和了蛮散,所以,我才活了下来。”
白瓷一内心山崩海啸。
姜原道,“蛮散能掌控人的心智,只要服下蛮散,你让他做什么都行,我,就是这种药物催生的产物。”
白瓷一情急道,“你不是。”
姜原没有理会,继续道,“白公子,这件事在王府已经算不上秘密,你不用再费心替我隐瞒。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你,不要再来了。”
白瓷一胸口微微起伏,“……说了半天,你就想让我走?”
姜原目光冰冷,道,“是。”
白瓷一捏紧了拳头,咬牙道,“你我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都能当从未发生过吗?我就那么入不得你的眼,那么不配做你的朋友吗?”
姜原道,“是。”
依然是很轻很淡的语气,白瓷一却听的浑身一震,怒气被浇了一桶油,哗啦一声,烧成了窜天火柱,他冲上去对着姜原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姜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疼痛让他微皱了眉。
血腥的味道在口腔蔓延,白瓷一终于松了口,他胡乱擦了下嘴,恨恨的看着姜原,道,“你有伤,我不跟你打架,我也不想跟你打架,可我实在忍不了了,咬你算轻的。姜原,你翻脸也行,但这几天,我的精神损失费,我找大夫的费用,还有抓药煎药给你喂药,这些统统折算成银子,明天我就来拿,拿了就划清界限!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狠话一撂,他扭头就走。
姜原冰冷的面容逐渐软化,他揭开薄衫,两排清晰带血丝的牙印映入眼帘。
监视在此的蓝卫很快就把这件事汇报给了赵映真,作结论说,“老祖,姜原跟白家公子应该是真闹掰了。”
赵映真没说话,连日来属向不明的军务让她烦躁的捏着眉心。怀玉给蓝卫递了眼色,蓝卫会意悄声退下。
怀玉给赵映真倒了热茶,道,“老祖,您说过,姜原是个重情义的,那不管他跟白家公子闹不闹掰,但凡白家公子出事,他应该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赵映真道,“你想说什么?”
怀玉道,“许之棠。”
赵映真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说下去。”
怀玉道,“经过这一次,王爷对姜原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王爷虽然不喜欢他,但对他也下不去手,如果我们坚持……”弄死姜原,这话她不宜说的太明,但赵映真已经听出来了,她继续道,“许之棠是一个很好的筹码,而白家公子就是找到这个筹码的关键一环,只要拿捏了白瓷一,那就能让姜原乖乖听话。”
赵映真有些赞许的看着她,笑道,“你呀,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怀玉赶紧行礼,道,“都是老祖栽培的好。”
白瓷一从王府出来后,一直到家,气到爆浆的大脑都没有平静下来,他冲了几盆凉水,吼了几声,往床上一倒,胸膛仍是一起一伏,到了寅时才堪堪平复,心情一平,几日堆积的疲累齐齐袭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这一觉老白睡了个地老天荒,晚霞撒了半边天,他才掀开眼皮,眼睛还没睁开,一阵空虚落寞填满胸腔,他眨了眨又合上,又睁开,头一扭,看着蹲在床边笑的一脸贼光的李陵,赏了他一个字,“滚。”
李陵根本不接他的火气,笑嘻嘻的凑上去,问,“那天的大帅哥是谁呀,这几天都没见你着你人影儿,是不是共度**了?”
老白踢了他一脚,“哪凉快哪待着去。”
李陵灵活躲开,道,“你就别装了,那天你叫那一嗓子,真,新媳妇见相公都没这么兴奋的。哎,老白,你上哪儿去,我跟你说话呢。”
白瓷一下床往外走。
李陵追上去,“玄锡辰是谁呀,你在哪儿认识的,你俩到哪一步了,你……嗷!”
老白一巴掌呼他脑门儿,“我警告你,不想惹麻烦,‘玄锡辰’这三个字,你就给我烂肚子里。”
李陵不满道,“耽误老子风花雪月,你以为我想管呐,我来是……算了,我就直说吧,那天,你从蛋儿手里抽出一卷画轴,那是酒毓坊陈小姐的画像,凤仪哥已经备了厚礼去陈家给你提亲了。”
老白眼睛立马瞪成了铜铃,“什么?”
李陵无辜一摊手,“你自己选的。”
老白,“我啥时候选的,我……”蓦然间他想起了那天为急于脱身他好像的确从蛋儿手里抽出个什么东西,“那也不能这么着急啊。好歹等我回来吧。”
李陵牙一龇,“所以啊,你这四天跑哪儿了?你也怪不着凤仪哥,光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哪次听进去了?而且,”他走进老白,压低声音,“凤仪哥也怀疑你……对女人没兴趣,为保证你这一脉香火不断,凤仪哥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老白眉心抽动,“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陵苦口婆心,“老白,要我说你就从了吧,大不了娶回来就放着,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只不过……”
他犹豫。
老白吼,“说。”
李陵,“我一直以为你对‘那位’感兴趣,没想到是玄……啊,白瓷儿,你又打我。”
说话间,白凤仪从外走了过来,人还没到话已经飘了过去,“白瓷一,选个良辰吉日,准备娶媳妇儿。”
白瓷一跑到白凤仪面前,一脸惊魂未定道,“大哥,仓促了吧。”
白凤仪一巴掌呼他脑门儿,“再不仓促,白家的脸都让你……白瓷一,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人家陈老爷一听是你,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大哥尊重你,让你选良辰吉日,只要你把婚成了,把传宗接代这项大任完成了,接下来,你想干嘛就干嘛,大哥绝不拦你,行不?”
白瓷一,“我都不知道陈小姐是谁,我都没见过。万一……”
白凤仪,“这容易,你现在就去换衣服,我马上带你去陈府。”
白瓷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白凤仪打断他,“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也不用明说你的意思,总归我都理解你的意思,现在你的意思不能成为意思,必须先把我的意思完成了才能捯饬你的意思,你听白我的意思了吗?”
白瓷一,“……”
白凤仪叫了一声,“蛋儿,备车备厚礼。”
这速度着实惊人,老白一动不动。
白凤仪要上手招呼他时,李陵赶紧跑过去把他拽回房间,边拽边对白凤仪道,“凤仪哥,我看着他呢,换好衣服就给你带过去哈。”
他把白瓷一推进屋里,打开柜子从里面拿了件衣服扔给白瓷一,道,“这都是早晚的事儿,你要想耳根子清净,一会儿就跟陈小姐敲定良辰吉日,到时候人一娶,事儿一办,你就解脱了。”
白瓷一狐疑的看着他,“这么殷勤。你小子该不是有什么企图吧。”
李陵道,“那必须有。你赶紧把陈小姐的事儿定下,然后安安心心的给我画画,明天,最晚明天下午,我就必须要拿到,不然我得给人陪巨额违约金。老白,我一没吓唬你,二没诓你,三我真是真没钱了,万一我要是扛不住,我就只能把你捅到凤仪哥那去,说你坑我五千万。”
老白不耐的推开他,衣服随便一穿,走到门口,钻进马车,跟白凤仪去了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