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周知春道,“老祖,您之前说过,如果姜原活着回来,就说明他已经达成目的,要跟您正面开战。可是他回来两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您不觉得奇怪吗?”

赵映真思忖,“是有些奇怪,难道他在等什么?”

周知春低声道,“刚才,我一直观察姜原的情绪,他似乎并不关心贾银给他安什么罪名,反而是王爷下令把他押入死牢时才堪堪爆发,言语间也是指责王爷没有尽到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

赵映真,“什么意思?”

周知春迟疑再三,才开口道,“……姜原的目的,或许并不是世子之位。”

赵映真皱眉,“什么?”

周知春,“但他的确是有求于王爷。不过,他在王爷面前说不上话,是以他会做些事情来引起王爷的注意,先前的谣言案是他的试水,后来他离开肃州,现在又回来,诚如老祖推断,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有了能跟王爷谈判的底气。”

赵映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姜原回来后的确是第一时间去了南园,如果当时姜桓在,那他们……相国,你觉得姜原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知春,“应该跟他母亲有关。”

赵映真,“原溪月?”

周知春,“具体是什么我不是十分确定,但是现在,老祖,姜原他……还不能死。”

赵映着挑眉,“不能死?”

周知春知道此举犯了她的大忌,触了她的底线,躬身道,“老祖,姜原知道肃州南攻的计划。”

赵映真怒道,“他怎么会知道?”

周知春,“姜原刚来肃州时,接触过飘香弄的一个窑姐儿黄豆儿。前一阵儿,黄豆儿的相好犯了事儿,她为了救相好,主动交代,那晚姜原拿钱买她说话,她一时禁不住诱惑,把一个客人说漏嘴的话说给了姜原姜。其中提到了南攻计划。”

姜原刚回肃州时的一举一动都在赵映真的眼皮子底下,那天他刚从飘香弄出来,监视的蓝卫立刻就去找黄豆儿问话,那该死的女人东拉西岔,一句有用的话都没吐出来。赵映真一口恶气涌上心头,骂道,“蛀虫!”

周知春,“老祖息怒。”

赵映真捏着眉心,略略平复后,道,“照这么说,那姜原确实有可能去苍梧,如果他真掌握了苍梧的什么情况,那对肃州来说,的确是一件幸事……就依你所言吧。不过,蛮散的事我已经说了,姜原会不会跟他母亲一样,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知春,“老祖,还有一件事。”

赵映真,“请说。”

周知春,“肃州南攻是要各个归顺城邦出兵出力的,这个节骨眼上,墨城发生了叛乱并向肃州借兵平叛,墨城此举,仿佛是在告诉我们,他们自保都难,根本没有过多的兵力可供肃州调遣。老祖,我担心,万一墨城趁肃州南攻时捣乱,我们可能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赵映真,“墨城向来规矩,本来也没多少兵马,我肃北王府的府兵都能压制的住。算不得威胁。”

周知春顿了顿,道, “如果,墨城作为其他城邦进攻肃州的前沿阵地呢?”

赵映着面色一凛。

周知春,“肃州以西是盛都,守将是魏凉将军,不用担心。以东是檩城,中立也不用担心。那么想要近距离进攻肃州,就只有北面的墨城了。”

赵映真冷静下来,道,“墨城西北是凉地。”她想到了什么,咬牙,“阿塔潘!”

周知春,“眼下只是猜测,若要拿下墨城,必须得有十足的证据。老祖,南攻计划,暂缓吧?”

赵映着想了想,过了很久,才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无缘无故延迟可能会引起军中骚动,相国,最多一个月,还要严格封锁消息。”

周知春,“是。”

赵映真提步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道,“蛮散的毒性没那么容易驱尽,告诉老太医,一个月内,务必给我弄出来刺激蛮散毒性的药物。”

周知春俯身拜送,“是。”

夜色泛青,肃穆薄凉。

白瓷一一脸便秘似的坐在凳子上,对面的李陵已经困的睁不开眼,头一栽一栽的,撞了桌子疼醒了,他揉着脑门,嘟哝道,“白瓷儿,你选好了没?皇上选妃都没你这么难伺候。”

白瓷一看着他,道,“你怎么还不走?”

李陵咧嘴打了个哈欠,“飘香弄被官府封了,其他地方的姑娘还没用惯,”他眯瞪的眼睛忽然睁大,又惊又怕的看着白瓷一,“我说,你不会还想着溜出去吧?”

白瓷一没有否认。

那就相当于默认。

李陵双手啪地往桌上一拍,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有病吧,利害关系你分不清吗,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人你惹不起!惹不起!你怎么就不听呢?他到底有啥啊,让你巴巴的非得往上凑。白瓷一,我告诉你,你一没权二没势,一旦出事,整个白家都得跟着遭殃。”

白瓷一,“那你还不走?不怕我连累你?”

李陵一巴掌呼他脑袋上,“你有良心没?啊,你良心被狗吃了?患难见真情,懂不?再说了,我七大姑八大姨十几房的姨娘大嫂和二嫂,谁家没几个当官的,我不带怕的。”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直视白瓷一,躲闪的扫他几下,也没有与他这番话相匹敌的魄力。

白瓷一看透他,“老妖婆让你来套话的?”

李陵撑着桌子的胳膊一软,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急忙解释,“老白,元寿老祖找到我时,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一准儿能猜出来我是被谁差遣的。你也体谅体谅我,想想凤仪哥凤仪嫂,我展翅大侄子,还有我李家上上下下几百口,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行吗?”

白瓷一面无表情站起来。

李陵怕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别犯浑啊。”

白瓷一道,“我去见老妖婆。”

李陵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以为他想通了,不由自主松了口气,道,“这就对了,见了老祖,好好说说,一跪一磕头一赔罪,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白瓷一动了下脚上的铁链子,“老子的膝盖矜贵的狠,跪天跪地跪父母,她算哪根葱。”

李陵赶紧捂住他的嘴,“你消停点儿吧,祖宗。想通了就行了,我去叫凤仪哥给你开锁。”

白瓷一道,“不用。”

李陵看了眼他脚上的大粗铁链子,“不用?”

白瓷一微微蹙眉,脸颊清晰现出咬牙的力度,砰地一声,脚上铁环裂成两半,李陵看着甩开铁链大步冲进夜幕中的人,惊的目瞪口呆。

这时,姜泽偷偷摸摸到了溪兰苑外,他机警的四下张望,确定蓝卫看不到这个方向后,跳起来扒住墙头,小心翼翼朝院子里张望。

姜原跪在血泊中,像被抽空灵魂的傀儡。

接踵而至的巨大打击让他眼神空洞,身形萧索,微风吹动了他额前散乱的头发,却吹不散周身环绕的血腥。佩剑孤零零的躺在不远处的草皮上,干干净净泛着寒光。

姜泽担心的嘶了一声,正要翻墙跳过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大公子。”

姜泽吓了个激灵,他特怕被人看见告到赵映真那里去,手一滑从墙上掉了下来,他扭头,看着来人,眉头一挑,强摆主子的架势,道,“记住了,你啥也没看见啊。”

这人却道,“大公子是担心二公子吗?”

姜泽瞪眼,“我没有,我不是,你谁呀?”

这人微颔首道,“小人是新来的护院,沈岸。”

姜泽作势威胁,“我不管你是谁,今晚我都没来过这里,你给我老老实实记着,说出去我要你好看。”

他冲沈岸砸了下拳头,扭身就走。

姜泽跟姜桓从北营返回王府后,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根本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周知春来请姜桓的时候,姜泽刚离开南园没多久,见两人行色匆匆的去了溪兰苑,姜泽本能的就了跟过去,但事情的发展似乎有点超出他的智商范围。

好不容易等着祖母走了,他才敢过去,哪曾想刚扒了个墙头,就被那小子撞见,他提心吊胆,“这要被祖母知道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可祖母到底说了什么啊,怎么就让阿原……唉,打什么打,不就是个世子的位置嘛,我才不想要呢。”

夜薄,雾浓。

一弯银钩挂在天边,凄凉朦胧。

姜原强行拽住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强行将他几欲脱壳而出的魂魄塞回躯壳里,空洞茫然的面容变得阴鸷,他从地上撑站起来,全然不顾皮囊一寸一寸撕裂的声音,踉跄了一下,踩着血迹冲出了王府。

监视他的蓝卫有些惊惧他忽然之间的变化,对同伴道,“他这是怎么了?”

同伴道,“管他呢,老祖已经吩咐了,随他自生自灭。”

白瓷一潜入王府时,险些被蓝卫发现。溪兰苑徒留一片打斗的迹象外,姜原早已不见,他又急又担心又无计可施,找了一圈没找动人后,姜泽忽然跳到他面前,喝道,“哪来的小毛贼,敢闯王府?”

白瓷一赶紧道,“我不是贼,我是姜原的……朋友。”

他迟疑了一下才说了“朋友”二字,姜泽大咧咧的一根筋,可没关注他的断句用意,一听他是姜原的朋友,顿时面露喜色,道,“你真是阿原的朋友?”

白瓷一,“是。”

姜泽道,“我是他大哥,情况紧急,我就长话短说了,阿原现在的情况有点儿不妙,他不在府里,走了有一会儿了,你把他找回来,快去。”

姜泽虽然被沈岸吓跑了,但他也没跑远,钻进灌木丛里,猫腰看着溪兰苑的方向,他看着姜原离开,也看到沈岸跟了过去。

白瓷一急切,“姜原出事儿?他怎么了?”

姜泽畏首畏尾,生怕被蓝卫盯上,“我不是说了嘛情况紧急,你赶紧找他去,他要出什么事我跟你没完,赶紧的,找人去。”

白瓷一心底窜起一股烈火,烧的他呼吸急促,脸色灰白,担心与害怕填满了他的胸腔,似要扼断他每一根神经,他动了动有些发干的喉咙,什么都顾不上了,掉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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