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云来客栈比君蘖木记忆中更加喧嚣。南来北往的商客挤满大堂，跑堂的小二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酒肉与汗水的混合气味。
君蘖木压低斗笠，径直走向柜台。掌柜的是个满脸油光的中年汉子，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天字三号房可空着？”她刻意压低嗓音问道。
掌柜头也不抬：“客满了。”
君蘖木摸出一小块碎银推过去：“我上次住过，落了件重要物事在房里。”
掌柜瞥了眼银子，又打量了她一番：“天字房现在不接女客。”
君蘖木早有准备，取出谢明远给她的玉佩：“我是替谢家公子取东西的。”
掌柜一见玉佩，脸色微变，立刻堆起笑容：“原来是谢家的人！天字三号确实还留着，只是……”他压低声音，“近日有些生面孔在打听那间房。”
君蘖木心头一紧：“什么人？”
“看着像江湖人，腰间都带着家伙。”掌柜搓了搓手，“姑娘若要上去，最好等夜深人静时。”
君蘖木点点头，要了间楼下最便宜的房间暂作休息。关上门后，她立刻检查了窗户和门闩，确认安全后才敢坐下。谢明远到底留下了什么证据，竟引得这么多人关注？
夜幕降临，客栈逐渐安静下来。君蘖木等到三更时分，悄悄摸出房间。楼梯年久失修，每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让她心跳加速。
天字三号房在走廊尽头，门锁已经锈蚀。君蘖木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铁丝——这是她在锦官城跟一个老锁匠学的本事——轻轻拨弄几下，锁舌应声而开。
屋内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纸洒落进来，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君蘖木屏息静气，按照谢明远信中所说，抬头看向房梁。
那根横梁离地约有两丈高，光滑的表面看起来毫无藏物之处。君蘖木咬了咬唇，搬来桌子又架上椅子，颤巍巍地爬上去。她伸手摸索梁上，指尖突然触到一处细微的凸起——有人在这里刻了一个小凹槽！
凹槽中塞着一个油纸包，君蘖木小心取出，就着月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薄如蝉翼的绢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最上面一张写着：“谢氏商路密账，谢远海勾结江南商道盟侵吞家产铁证”。
君蘖木刚要细看，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她迅速将绢纸塞入怀中，正准备下来，却听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就是这间！那丫头肯定在里面！”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
君蘖木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门被猛地踹开，三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手中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在上面！”其中一人发现了站在高处的君蘖木。
君蘖木来不及思考，抓起油灯朝来人掷去。灯油洒出，在来人面前形成一道火墙。她趁机跳下，却因落地不稳摔倒在地。怀中绢纸散落一地，她顾不得疼痛，手忙脚乱地去捡。
“找死！”一个大汉跨过火焰，挥刀砍来。
君蘖木本能地翻滚躲避，刀锋擦着她的衣袖划过，将桌角劈成两半。她抓起断裂的桌腿朝对方掷去，趁其躲闪之际冲向窗口。
“拦住她！”
君蘖木刚爬上窗台，脚踝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她拼命挣扎，另一人已举刀逼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闪过，抓着她的那只手突然松开，大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深更半夜，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好不要脸。”
一个苍老却清朗的声音从屋顶传来。君蘖木抬头，只见月光下，一个灰袍老者盘腿坐在屋檐上，手中把玩着几枚青色的石子。
“老东西少管闲事！”持刀大汉怒吼。
老者叹了口气，手指轻弹，一枚石子破空而出，正中大汉手腕。钢刀当啷落地，大汉捂着手腕哀嚎。
“还不滚？”老者又摸出几枚石子。
三个大汉对视一眼，狼狈逃出门去。君蘖木瘫坐在地，大口喘气，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小姑娘，能站起来吗？”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伸出一只布满老茧的手。
君蘖木借力起身，郑重行礼：“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老者约莫六七十岁，须发皆白，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在黑暗中如两盏明灯。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绢纸，扫了一眼，眉头微挑。
“谢家的账目？难怪有人要杀你。”他将绢纸递还，“老朽清虚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君蘖木。”她谨慎地回答，不知这神秘老者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