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简陋的屋内洒下斑驳光影。君蘖木跪坐在父亲床前,小心翼翼地为他更换药膏。君明德后背的鞭伤触目惊心,每一道伤痕都像是抽在她心上。
"阿爹,疼吗?"她的手指轻颤,生怕弄疼了父亲。
君明德摇头,灰白的鬓角却渗出细密汗珠:"这点伤算什么。倒是你……"他抬手轻抚女儿脸颊上那道浅浅的鞭痕,"谢家丫头打的?"
君蘖木握住父亲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眼眶发热。多少个日夜,她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张慈爱的面孔。"谢小姐已经道歉了。当时她也是被谢远海蒙蔽。"
屋外传来脚步声,清虚子和谢明远一前一后进来。清虚子的气色好了许多,右臂的绷带已经拆除。谢明远则捧着一个木盒,神色恭敬。
"君伯父,这是家父珍藏的老山参,对伤势有益。"他将木盒放在床边,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君蘖木,又迅速移开。
君明德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个年轻人,轻咳一声:"都坐吧。关于钱君说的'万商谱秘密',是时候告诉你们了。"
屋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君蘖木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即将揭开的真相会改变她所认知的一切。
"二十年前那场商道之争,表面上是理念不合,实则是为了争夺君家血脉。"君明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君家嫡系有一种特殊体质——'通明商脉',能够不借助灵丝直接沟通万物灵气。"
清虚子点头补充:"这种体质千年难遇,是修炼商道心法的绝佳资质。钱君想夺取这种血脉为己用。"
君蘖木突然想到什么:"阿爹,那我体内的……"
君明德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蘖木,其实……你并非我亲生女儿。"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君蘖木头顶。她瞪大眼睛,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谢明远下意识地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又在半途停住,紧紧攥成了拳头。
"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君家遭逢大难。"君明德的目光穿过众人,仿佛看向遥远的过去,"我赶到时,宅院已经起火,满地尸首。就在我以为全族覆灭时,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君蘖木的眼泪无声滑落。她看到父亲——不,养父的眼中也闪着泪光。
"你在襁褓中,被藏在地窖里。身边只有一块玉佩和万商谱玉简。"君明德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玉佩,递给君蘖木,"这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的唯一信物。"
君蘖木接过玉佩,触手冰凉。玉上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蘖木,背面是两个小字:"吾女"。
"所以……我的名字……"
"是你亲生父母取的。"君明德轻声道,"我带着你隐居山林,既是保护万商谱,也是保护你这最后的君家血脉。"
君蘖木感到天旋地转。十六年来,她以为自己是山野药农的女儿,如今却成了什么商道世家的遗孤?那些关于母亲的模糊记忆,那些她以为属于"父亲"的教导,全都变得陌生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安全。"君明德苦笑,"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若非你不知自己身世,钱君早就找上门了。"
清虚子叹息道:"当年那场屠杀后,钱君一直在寻找君家遗孤。他需要通明商脉来完善他的邪功。"
君蘖木突然站起,玉佩在她掌心攥得生疼:"那我亲生父母……是谁杀的?"
屋内一片寂静。最终君明德沉重地说:"钱君是主谋,但……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
谢明远突然开口:"天机阁?"
清虚子和君明德同时变色。君明德急问:"你怎么知道?"
"家父生前曾提过。"谢明远眉头紧锁,"说谢家祖训有一条:永不与天机阁往来。"
君蘖木茫然地看着他们:"天机阁是什么?"
"一个掌控王朝经济命脉的神秘组织。"清虚子沉声解释,"表面上经营钱庄票号,暗地里操纵物价、囤积居奇,甚至插手朝政。二十年前,他们看中了君家的灵丝技艺和万商谱。"
君蘖木感到一阵窒息。她转身冲出屋子,跌跌撞撞地跑到院后的老槐树下,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所有的认知在一瞬间崩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脚步声轻轻靠近,谢明远站在三步之外,欲言又止。月光洒在他俊朗的轮廓上,镀上一层银边。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君蘖木抬起泪眼:"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总问阿爹为什么我没有娘。他说娘亲去很远的地方了……"她哽咽着,"现在我才明白,我连'阿爹'都不是真的……"
谢明远突然单膝跪地,与她平视:"君姑娘,血缘或许能决定出身,但养育之恩同样真实。君伯父对你的疼爱,我看在眼里。"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澈见底,君蘖木能看到里面盛满的真诚。
"而且……"谢明远犹豫了一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君伯父,有清虚前辈,还有……我们谢家。"
君蘖木抹去眼泪,露出一丝苦笑:"谢公子,谢谢你。只是这一切太突然了……"
"叫我明远吧。"他轻声道,"朋友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朋友。君蘖玉心头微暖。在这个身份错位的夜晚,至少还有一份真挚的情谊可以依靠。
两人沉默地坐在槐树下,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君蘖木摩挲着那枚玉佩,感受着上面陌生的纹路。这是她与血脉相连的过去唯一的纽带。
"其实我也有个秘密。"谢明远突然说,"我母亲是商贾之女,在谢家一直不受待见。我十岁那年,她郁郁而终。父亲忙于家业,很少关心我。"
君蘖木惊讶地看着他。这个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贵公子,竟也有这样的伤痛。
"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他望向远处的山影,"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母亲出身名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但后来我明白,真正重要的是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而非来自何处。"
君蘖木的心被轻轻触动。她想起养父的教诲,想起山间自由奔跑的童年,想起那些与药材、铜钱为伴的简单日子。也许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选择怎样活着。
"明远,谢谢你。"这次她的声音坚定了许多,"不管我是谁的女儿,我依然是君蘖木。"
谢明远微笑点头,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柔和。就在这时,院门被猛地推开,谢明兰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哥!君姐姐!不好了!商道盟联合天机阁的人包围了锦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