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城的夜空被无数火把映得通红。君蘖木站在城墙瞭望台上,俯瞰城外密密麻麻的营帐,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
"至少五百人。"谢明远在她身侧低声道,"看旗帜,除了商道盟,还有天机阁的'金算盘'徽记。"
君蘖木握紧腰间铜钱袋。刚刚得知身世真相,更大的危机就已兵临城下。命运似乎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他们为何如此大动干戈?"谢明兰不解地问,"就为了君姐姐和万商谱?"
清虚子捋须叹息:"不止如此。锦官城是南北商道枢纽,天机阁早就想完全掌控。这次不过是借题发挥。"
君明德伤势未愈,靠在墙垛边喘息:"钱君败走,天机阁便亲自出手。他们不仅要万商谱和蘖木,更要借此立威,震慑其他商帮。"
君蘖木感到一阵寒意。她转头看向养父苍白的脸色,内疚如潮水般涌来:"都是因为我……"
"傻孩子。"君明德轻抚她的发梢,"即使没有你,天机阁也会找其他借口。商道之争,从来不止于一人一家。"
谢明远突然指向城外:"看,有人过来了!"
一队人马举着白旗缓缓接近城门。为首的是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手持金算盘,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天机阁三掌柜,金无咎。"清虚子面色凝重,"此人精于算计,心狠手辣。"
金无咎在城下停住,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上城头:"奉阁主之命,前来讨要两样东西——君家女和万商谱。交出来,天机阁即刻退兵。"
谢明远怒喝:"休想!"
金无咎不以为忤,反而笑了:"谢公子,令尊生前欠天机阁三万两黄金,借据在此。若你配合,这笔债可一笔勾销。"
"胡说!家父从不向地下钱庄借贷!"谢明远气得脸色发白。
金无咎悠然自得地拨弄着金算盘:"白纸黑字,由不得你不认。"他又看向君明德,"君先生,二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君明德浑身一震:"当年……是你带人血洗君家?"
"各为其主罢了。"金无咎轻描淡写地说,"今日局面不同,阁主惜才,愿以客卿之位相待。只要交出君家女和万商谱,诸位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君蘖木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我凭什么相信你?"
金无咎的目光如毒蛇般缠上她:"君姑娘,你不想知道亲生父母是怎么死的吗?跟我走,我会告诉你每一个细节。"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包括他们临死前如何哀求……"
君蘖木如遭雷击,双腿一软险些跌倒。谢明远及时扶住她的肩膀,温暖的掌心传来无声的支持。
"别上当。"他在她耳边低语,"他在故意激怒你。"
清虚子高声打断:"金无咎,少耍花样!有本事就攻城!"
金无咎遗憾地摇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三日之内,若不交出我们要的人和物,锦官城将血流成河!"说完,他调转马头,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城头上一片死寂。君蘖木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金无咎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剜着她的心。
"阿爹……"她转向君明德,声音颤抖,"我亲生父母……真的是被他……"
君明德沉重地点头:"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他带着人冲进君府。"他闭上眼,仿佛不忍回忆,"你父亲……你亲生父亲将我推入地窖,让我保护好你和万商谱……"
君蘖木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谢明远蹲下身,犹豫片刻,终于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她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襟,而他只是沉默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我会杀了他。"君蘖木突然抬头,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金无咎。"
谢明远凝视着她,没有劝阻,只是郑重地说:"我会帮你。"
当夜,城主府召开紧急会议。锦官城各大商帮首领齐聚一堂,争论不休。有人主张交出君蘖木换取和平,有人则坚持抵抗。
"天机阁狼子野心,今日交出君姑娘,明日就会要我们的商铺和田产!"赵德昌拍案而起,胖脸涨得通红。
"可城外有五百精兵,我们如何抵挡?"一个绸缎商愁眉苦脸地说。
君蘖木坐在角落,听着众人争论,心如刀绞。这一切都因她而起,如今却要连累整座城池。她悄悄起身,打算离开,却被谢明远拦住。
"别做傻事。"他看穿了她的想法,"独自投降救不了任何人。"
君蘖木苦笑:"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锦官城生灵涂炭……"
"会有办法的。"谢明远坚定地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会议持续到三更天,最终决定联合抵抗。谢家、云裳坊和其他几家大商号出钱招募义勇,加固城防。清虚子和君明德则负责训练有灵根的年轻人基础法术。
散会后,君蘖木独自登上城楼。夜风凛冽,吹散了她的发髻,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她望着城外敌营的篝火,思绪万千。
"睡不着?"
谢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暖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格外温暖。
"嗯。"君蘖木没有回头,"在想我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谢明远走到她身边,将灯笼挂在墙垛上:"一定是很好的人,才会给你取'蘖木'这样的名字。"
君蘖木望向灯笼。灯焰在风中摇曳,却顽强地燃烧着,不惧黑暗。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明远,你说……我亲生父亲明知不敌,为何还要死守君府?"
谢明远沉思片刻:"也许是为了保护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信念?比如……传承?"君蘖木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他们宁死不屈,所以阿爹带着我和万商谱隐居山林……"
她转向谢明远,月光下她的脸庞熠熠生辉:"我不能辜负他们的牺牲。无论天机阁多么强大,我都不会低头!"
谢明远被她的气势感染,不自觉地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面对。"
两人的手在灯笼映照下紧紧相握,灵气不自觉地交融,在接触处泛起微弱的青光。这一次,君蘖木没有抽回手,而是任由这份温暖与力量在两人之间流转。
"明远,教我剑术吧。"她突然说,"既然我们的灵气能共鸣,或许可以将法术与剑法结合。"
谢明远眼前一亮:"好主意!青蚨剑本就含有君家灵丝,与你的灵气相得益彰。"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废寝忘食地练习。君蘖木将商道法术融入剑招,谢明远则以剑引导她的灵气。渐渐地,他们创造出了一套独特的"商剑合击术"。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锦官城时,天机阁的进攻号角吹响了。黑压压的敌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箭矢如雨点般落下。
君蘖木身着劲装,腰间别着铜钱袋,手持青蚨剑,站在城头最前方。谢明远在她身侧,两人目光坚定,肩并着肩。
"怕吗?"谢明远轻声问。
君蘖木深吸一口气:"怕。但有些事,比害怕更重要。"
她望向城外,金无咎的身影在敌军中格外醒目。那个杀害她亲生父母的仇人,如今又要来夺走她的一切。
"今日,我要为君家讨一个公道。"君蘖木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
谢明远点头:"无论结果如何,我与你同在。"
两人的手在袖袍下悄悄相握,灵气交融,如同黑暗中相互依偎的两盏心灯,虽微弱,却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