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辅导员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 “嗡嗡” 的低鸣,像只被困住的飞虫。

我攥着那支被涂脏的樱花喷雾,指腹反复摩挲着瓶身残留的黑色印记。顾以风坐在旁边的木椅上,蓝灰色的卫衣袖口被他无意识地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道浅浅的疤痕 —— 是上次帮我修数位板时被零件划的,当时流的血染红了半块橡皮擦。

“监控拍到的只有这些。” 辅导员把打印好的照片推过来,纸页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最新一张截图里,那个戴口罩的师妹正把白色喷雾塞进我帆布包,垂在身侧的左手捏着张折叠的纸条,边角露出点粉色,像被揉皱的糖纸。

“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顾以风的指尖点在照片边缘,指甲在纸页上留下浅浅的压痕。

“放大后是图书馆的借阅单。” 辅导员调出电脑里的原图,光标在纸条上圈出串编号,“显示她上周借过《计算机算法竞赛指南》,还书日期是昨天下午三点 —— 正好是她接触你包的时间。”

我突然想起什么,拉开帆布包的夹层。那张被我随手塞进的借阅单还在,是顾以风帮我借的《漫画分镜设计原理》,还书日期同样是昨天。难道是……

“你们的借阅单长得一样?” 顾以风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从我手里抽走两张单子比对,眉头越皱越紧,“连颜色和字体都没区别,除了编号。”

办公室的挂钟敲了四下,金属的回声里,我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校医说的那个 “上周挂失哮喘药” 的女生,会不会也是因为借阅单被调换了物品?

“我去图书馆查。” 顾以风突然起身,椅子腿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过我的帆布包往肩上一甩,蓝灰色的身影撞开玻璃门时,走廊里的风卷着他的话飘过来:“在这等我,别乱跑。”

辅导员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这孩子对你是真上心。” 她拉开抽屉拿出个苹果,在桌上滚了半圈,“那个师妹叫许曼,成绩一直不错,就是性子太急,总想着拿第一。”

苹果表皮的蜡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想起许曼每次问代码题时的样子,马尾辫总是绑得太紧,露出光洁的额头,眼里的野心像没关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往外冒。上次模拟赛后,她在公告栏前站了很久,指甲把我的名字戳出个小小的洞。

图书馆的木质旋转楼梯发出 “吱呀” 的呻吟。顾以风拽着我往借阅台跑时,我的帆布鞋在台阶上打滑,他反手捞住我的动作带着惯性,两人撞在摆满旧书的书架上,《算法导论》哗啦啦掉了一地,在我们脚边堆成座小山。

“周老师!” 他朝着柜台后的老花镜挥手,声音在空旷的阅览室里荡出回声,“查上周所有丢失物品的登记,尤其是和借阅单有关的!”

周老师推了推眼镜,在电脑前敲了三分钟,突然 “呀” 了一声:“还真有!美术系的张同学丢了支绘图笔,说是放在阅览区被人换了,那天她也借了书,借阅单和别人的弄混了。”

“还有吗?” 我的指尖在微凉的柜台上划着,突然摸到块凸起的木纹,像颗藏在木头里的痣。

“还有这个。” 周老师调出另一条记录,屏幕的蓝光映得她满脸皱纹,“计算机系的李同学,丢了个 U 盘,里面有国赛的备赛资料。”

顾以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全是汗:“他们的借阅单编号,是不是都和许曼的很接近?”

周老师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突然停住:“没错!都在同一个区间,应该是同一天借的书,机器连续打印的编号。”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我们脚下投下斑斓的光斑。我看着那些编号相近的借阅单,突然像解开了道复杂的算法题 —— 许曼根本不是针对我,她是在利用连续编号的借阅单随机调换物品,赌谁的东西里藏着能帮她赢比赛的 “武器”。

“U 盘里的资料,” 我的声音有点发飘,“她拿到了吗?”

“没。” 周老师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李同学发现得早,当天就报了警,监控拍到许曼把 U 盘扔进了垃圾桶,好像里面的内容被加密了。”

顾以风突然笑了,笑声在阅览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金属挂件,是个迷你 U 盘,外壳被磨得发亮:“李哲那小子,所有重要文件都用我的公钥加密,许曼就算拿到了,也解不开。”

书架后突然传来书本掉落的声音。我转头时,看见许曼正站在《计算机网络》的书架前,口罩滑到下巴,露出张苍白的脸,手里的《漫画分镜设计原理》掉在地上,书脊裂成道狰狞的伤口。

“不是我……” 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手指绞着校服的衣角,“我就是想看看别人的备赛资料,我没想要害谁……”

顾以风的脚步顿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蓝灰色的卫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没有吼也没有骂,只是盯着她的眼睛说:“国赛比的是实力,不是这些歪门邪道。”

许曼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肩膀耸得像株被暴雨打蔫的向日葵。她的书包从肩上滑落,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 有我的樱花喷雾同款包装盒,有本写满公式的笔记本,还有半盒没吃完的薄荷糖,和顾以风喜欢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

“我爸妈说,如果拿不到国赛奖,就不让我继续读书了。” 她的哭声混着翻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格外刺耳,“我看到盛夏的漫画里有你们改代码的分镜,以为…… 以为里面藏着算法秘诀……”

我的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那本漫画分镜里,确实有顾以风帮我改动态规划的草图,许曼大概是把那些涂鸦当成了制胜法宝,才会在那么多物品里,最终留下我的喷雾,把它藏进信封还回来。

“代码的秘诀,” 顾以风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不是藏在别人的草稿里的。” 他从地上捡起许曼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你这里的贪心算法思路,其实比李哲的更简洁,只是少了点优化。”

许曼的哭声突然停了。她抬起头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着露水的蛛网:“真的吗?”

“嗯。” 他在笔记本上写了串公式,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能听见窗外的鸽子在咕咕叫,“你看,这样调整边界条件,时间复杂度能降一半。”

阳光渐渐西斜,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我看着顾以风给许曼讲题的侧脸,突然想起他代码本里的那句话:“真正的强者,不是打败对手,是让对手也变成更好的人。”

辅导员和系主任赶来时,许曼正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她把那支被涂脏的樱花喷雾递给我时,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对不起,我会赔你一支新的,日本限定款。”

“不用了。” 我把喷雾塞进帆布包,那里已经被顾以风加了个小小的密码锁,“这个挺好的,有纪念意义。”

系主任要带走许曼时,顾以风突然说:“能不能给她次机会?” 他把许曼的笔记本递过去,“她的算法很有天赋,只是走了歪路。”

暮色笼罩图书馆时,我们坐在阅览区的老位置。顾以风在改国赛的代码,我在画漫画的新番外 —— 男主在图书馆帮对手改代码,女主坐在旁边微笑,窗外的鸽子落在窗台上,嘴里叼着支粉色的樱花。

“你不觉得我多管闲事吗?” 他突然抬头,屏幕的光在他眼里跳动,像两颗不安分的星星。

“不。” 我把薯片递到他嘴边,盐粒在他舌尖化开的瞬间,他的睫毛颤了颤,“我觉得你很酷,像个真正的骑士。”

他突然合上电脑,在键盘上敲了串字符,屏幕上跳出个心形的图案,由无数行代码组成,中间写着 “X=0”。“从今天起,” 他的指尖在 “X” 上敲了敲,“嫌疑人 X 被清除了。”

图书馆的闭馆音乐响起时,周老师在远处朝我们挥手。我看着那支放在桌角的樱花喷雾,黑色的涂鸦已经被顾以风用特殊溶剂擦得差不多了,露出下面粉嫩嫩的花瓣,像个浴火重生的小公主。

“其实,” 我突然开口,晚风从窗户钻进来,掀起他的卫衣下摆,“我有点同情她。”

“我知道。” 他把喷雾放进我的包里,密码锁 “咔哒” 一声扣上,“但同情不能代替原则,就像 bug 不能假装不存在。”

我们并肩走出图书馆时,银杏叶在脚下铺成条金色的地毯。顾以风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许曼发来的消息,只有张照片 —— 她的笔记本上,顾以风写的公式被红笔圈起来,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看来她想通了。” 我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能闻到他卫衣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是下午帮我擦喷雾时沾到的。

“嗯。” 他的下巴在我发顶轻轻蹭着,“国赛还有一周,足够她重新准备了。”

夜空的星星像撒了把碎钻。我看着帆布包上那个小小的密码锁,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 原来最好的防御,不是把所有坏人都挡在门外,而是有能力在遇到黑暗时,依然选择相信光明,像顾以风那样,用代码般的严谨守护原则,用春风般的温柔化解敌意。

他突然停下脚步,在我帆布包的密码锁上按了几下,“咔哒” 一声打开了。“这个密码,” 他的指尖在数字键上敲出 “717”,“是我们初遇的那天,7 月 17 号。”

我把樱花喷雾拿出来,在月光下转了个圈,粉色的花瓣在夜色里泛着微光:“那这支喷雾,以后就是我们的‘幸运符’。”

“好。” 他的指尖在我手背上画着圈,“以后每次比赛,都带着它。”

远处的篮球场传来欢呼声,新生们还在打比赛。我们的影子在银杏叶铺成的地毯上依偎着,像两个连在一起的字母 “X”,却不再代表未知的嫌疑人,而是代表着 “无限可能”—— 就像顾以风说的,真正的对手从来不是别人,是那个害怕失败、想要走捷径的自己。

我把那支带着淡淡划痕的樱花喷雾重新放回包里,密码锁扣上的瞬间,仿佛听见了齿轮转动的轻响。顾以风的代码本在我另一只手里沉甸甸的,最后一页的新注释闪着光:“当你有勇气直面黑暗,就会发现,光一直都在。”

我把这句话画进了漫画的番外篇,藏在男主帮对手改代码的分镜里,像个只有努力过的人才能看懂的彩蛋。

毕竟,成长从来不是一路坦途,能在摔倒时拉你一把,在迷路时指个方向的人,才是生命里最该珍惜的 “代码”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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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风吹过第七级台阶
连载中一只凡槐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