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图书馆闭馆音乐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我突然注意到《计算机网络》书架后有道细长的阴影。

顾以风的指尖还停在许曼笔记本的公式上,蓝灰色的卫衣袖口沾着点粉笔灰 —— 是刚才在黑板上演算时蹭到的。我拽了拽他的衣角,帆布包上的密码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在提醒我们某个被忽略的细节。

“那里好像有东西。” 我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越过《算法导论》的书脊,看见阴影里露出半只白色运动鞋,鞋跟处有块显眼的红泥,和许曼校服裤脚上的污渍一模一样。

他的反应比我快半拍。合上笔记本的瞬间,书架间的缝隙里闪过道白色身影,跑步声撞在走廊的瓷砖上,发出 “咚咚” 的回响,像串被打乱的摩斯密码。

“别跑!” 顾以风拽着我追出去时,我的帆布鞋在旋转楼梯上打滑,他反手捞住我的动作带着惯性,两人撞在黄铜扶手上,金属的凉意透过卫衣渗进来,激得人打了个哆嗦。

白色身影在阅览室门口拐了个弯,消失在标着 “员工通道” 的铁门后。我追到门口时,被顾以风一把拉住,他的掌心贴着我的后颈,温度烫得惊人:“别进去,监控照不到这里。”

铁门的缝隙里透出股霉味,像陈放了多年的旧书。我透过栏杆往里看,狭窄的通道里堆着半人高的废弃书架,许曼的白色运动鞋正卡在第三级台阶的裂缝里,鞋跟的红泥蹭在水泥地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线。

“她没走远。” 顾以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绿色的光斑,“我让保安过来。”

等待的间隙,我蹲在铁门前观察那道红泥痕迹。泥块里混着点细碎的紫色花瓣,是图书馆后院紫藤花的颜色。上周下过场暴雨,员工通道的台阶被冲垮了半级,那里一定积了水,才会在鞋跟上留下这样的印记。

“在想什么?” 他突然在我身边蹲下,指尖戳了戳我帆布包上的密码锁,“717,我们初遇那天的樱花还开着吗?”

“早谢了。” 我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能闻到紫藤花的香气混着他的皂角香,“但我画了张速写,夹在你的代码本里了。”

他的呼吸顿了顿,伸手去翻笔记本的动作带着点急切。速写本的纸页在他指尖沙沙作响,突然停在某一页 —— 是我偷偷画的图书馆初遇场景,他低头敲代码的侧影被阳光镀上金边,角落里写着行小字:“当两个独立的程序遇见彼此,会自动申请建立连接”。

“什么时候画的?” 他的声音有点发哑,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页上的折痕。

“你帮我改动态规划那天。” 铁门突然被风吹得晃了晃,发出 “吱呀” 的呻吟,“当时觉得,你敲代码的样子比任何分镜都好看。”

保安的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时,许曼正蜷缩在废弃书架后面,校服外套被铁丝勾出个三角形的破洞,露出里面印着 “计算机系” 的白色 T 恤。她怀里紧紧抱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的火漆印已经裂开,露出里面的浅蓝色信纸。

“这是什么?” 顾以风的声音在通道里显得格外冷,光柱落在信封上时,我看见火漆印上的图案 —— 是个简化的芯片轮廓,和许曼笔记本封面上的 logo 一模一样。

她的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却死死攥着信封不肯松手:“不能给你们……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保安想上前时,被顾以风拦住。他从口袋里摸出块薄荷糖,剥开糖纸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李哲的加密算法,你解不开的。”

许曼的动作猛地一顿。信封从她怀里滑落,浅蓝色信纸散了一地,每张纸上都印着密密麻麻的代码,边缘处有手工涂改的痕迹,像无数只被揉皱的蝴蝶。

“这不是李哲的代码。” 我的指尖触到信纸时,突然僵住 —— 纸张的右下角有个极小的樱花印章,是我给漫画签名时用的,上次借给许曼参考后,就一直没拿回来。

顾以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捡起最上面那张纸,指尖在 “动态规划” 的标题上敲了敲:“这是你从我漫画分镜里抄的?”

信纸的背面突然露出半张借阅单,编号和我的《漫画分镜设计原理》只差一个数字。我想起周老师说的 “连续编号”,突然明白许曼为什么要躲进监控死角 —— 她不是在藏代码,是在对比我分镜里的涂鸦和借阅单上的编号,想找出更多可以调换的物品。

“我只是想……” 她的声音被自己的哭声淹没,手指绞着校服的衣角,“我爸妈明天就要来学校,如果看不到我的备赛资料,他们会带我回家的……”

通道尽头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紫藤花的香气涌进来,混着许曼的眼泪,在空气里酿成某种酸涩的味道。我看着那些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的代码,突然想起顾以风说的 “真正的强者”—— 不是从不犯错,是敢于承认错误,哪怕要付出代价。

“这些代码有错误。” 顾以风突然开口,捡起支掉在地上的粉笔,在积灰的书架上写下串字符,“你看这里的状态转移方程,边界条件错了,就像你把借阅单的编号顺序搞反了。”

许曼的哭声突然停了。她爬到书架前的动作带着点踉跄,指尖在粉笔字上轻轻划着,睫毛上的泪珠滴在 “dp [i][j]” 上,晕开个小小的水痕。

“应该这样。” 他擦掉错误的部分,重新写下正确的公式,粉笔灰落在他的蓝灰色卫衣上,像撒了把星星,“就像做人,一步错了,就得重新来。”

保安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尖锐的电流声里,能听见图书馆闭馆的提示音。许曼把那些信纸叠得整整齐齐,塞进顾以风手里时,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能…… 能帮我改完吗?哪怕不能参加比赛,我也想知道正确的解法。”

走出员工通道时,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顾以风把信纸塞进我的帆布包,密码锁扣上的瞬间,我听见他低声说:“她的算法思路其实不错,只是太急了。”

“像只慌不择路的兔子。” 我想起许曼鞋跟的红泥,突然笑了,“以为监控死角能藏住秘密,却不知道脚印会说话。”

他突然停下脚步,在我额头印下轻轻一吻,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我们去后院看看。”

紫藤花架下的积水还没干,月光在水面上投下破碎的光斑。许曼的脚印从花架延伸到员工通道的后门,泥痕里的紫色花瓣比刚才更多了些。我蹲下来时,发现积水里沉着个银色的东西,捞起来才看清是枚樱花形状的书签,上面刻着许曼的名字。

“是她的。” 顾以风用纸巾擦干净书签上的泥,金属的凉意透过他的指尖传来,“应该是跑的时候掉的。”

远处的篮球场传来欢呼声,新生们还在打比赛。我把书签放进帆布包的侧袋,和那支樱花喷雾隔着层布相贴,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 原来所谓的监控死角,从来藏不住真正的秘密。就像许曼的脚印,像她鞋跟的红泥,像这片紫藤花的花瓣,总有蛛丝马迹在提醒我们,每个选择都会留下痕迹,诚实的人不需要害怕黑暗。

回到宿舍楼下时,林薇薇举着杯热可可等在香樟树下,军绿色的围巾裹得像只粽子。“查到了查到了!” 她把手机屏幕怼到我面前,照片里是许曼的朋友圈截图,最新一条发于昨天深夜:“如果捷径的尽头是深渊,你还会走吗?” 下面配着张紫藤花架的照片,月光在花架上投下的阴影,和员工通道里的一模一样。

“她其实知道错了。” 我吸了口热可可,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头。”

顾以风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是刚才从员工通道捡的,里面装着张未完成的参赛报名表。他的指尖在 “姓名” 栏上敲了敲:“明天我陪她去交,就说是…… 我们一起改的算法。”

宿舍的灯光在他身后亮起,像串温暖的星星。我看着他蓝灰色的身影,突然想起漫画里的新番外 —— 男主在监控死角帮对手修改代码,女主举着手电筒照亮他的侧脸,紫藤花的花瓣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无数个被温柔接住的秘密。

“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林薇薇的热可可快喝完了,杯底露出个心形的巧克力,“说你偏袒对手。”

“真正的公平,” 他的目光落在我帆布包的密码锁上,“不是看着别人犯错,是有勇气拉她一把。”

我把脸埋进他的卫衣,紫藤花的香气混着皂角香,在鼻尖萦绕不散。保安的手电筒光柱从图书馆方向移过来,照亮了我们脚下的路,也照亮了那些曾经的监控死角 —— 原来光明从来都在,只要你愿意伸出手,就能抓住。

顾以风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许曼发来的消息,只有张照片:她在宿舍的台灯下改代码,笔记本上放着那枚樱花书签,旁边摆着半盒薄荷糖,和顾以风喜欢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

“看来她找到正确的方向了。” 我把手机递给他看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帆布包上的密码锁,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嗯。” 他的指尖在我手背上画着圈,“就像这密码锁,717,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晚风拂过香樟树,把紫藤花的香气送得很远。我看着远处图书馆的轮廓,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人不安的监控死角,都变成了温柔的注脚 —— 成长从来不是一路坦途,总会有迷路的时候,有走捷径的诱惑,但只要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愿意陪你在黑暗里寻找光明,再难的算法题,也能找到最优解。

我把那枚樱花书签放进帆布包,和樱花喷雾并排躺着。密码锁扣上的瞬间,仿佛听见了齿轮转动的轻响,像在为某个新的开始倒计时。顾以风的代码本在我另一只手里沉甸甸的,最后一页的新注释闪着光:“所谓死角,不过是等待被照亮的地方。”

我把这句话画进了漫画的番外篇,藏在男主帮对手改代码的台灯光晕里,像个只有经历过迷茫的人才能看懂的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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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风吹过第七级台阶
连载中一只凡槐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