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6年2月5日，乙丑牛年除夕。
本应该和过去的每一年一样，是万物伊始除旧迎新的一刻，而它却和每一年都有着微小的差别，是百废待兴的新一刻。
这世界的新一刻。
除了在混乱的灾难中保全性命，这世界没有送给即将成人的孩子任何礼物与眷顾，没有任何利好消息也没有新的希望，该如何度过以后漫长的生活时更加不敢探讨的话题。
甚至当下，还将亲手揭开更大的阴谋。
是否仍存有目标与憧憬，哪怕是对未来，对明天一点点微小的祈求，都不会再得到满足。似乎一夜之间，他们从深眷的宠儿，变成了深渊的囚徒。
但仍有人活得清楚而明白，他们还想要去追求，去攀登，更想要推翻这座堡垒平和的伪装，冲破这座充满颓靡的牢笼。
“所以，你们之中有的能适应改造，就变成了执行官，有的不能，就成了……”安南熙咬紧下唇，急急发问。“那魏堃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事实很清楚了，安安。”穆曦微斟酌着言辞，尽量讲话说的不那么直刺人心。“他可能会是个很强的执行官。”
“……”这消息的好坏，与他们不可知的明天一样，前路未卜。
“没事的，我感觉我状态不错。”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不知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过多少次。
但无论还需要保证多少次，他都会一如既往。
“虽然他告诉了你们这件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但他为什么这样做，除了基因研究之外的问题，实验的耗材，成功率。其他的东西，你没有再追问吗？”
听过女孩的电话录音之后，纪舒远一直在思考这些看似细枝末节的问题，也一直从未停止过对女孩的询问。
至今为止，他想验证什么，又想揭露什么，尚不得而知。
“如果是为了救更多的先天疾病患者，这样的理由……我不确定，真的能够支持他在明知这种手段会制造出容易失控的怪物，还要死守住秘密，继续研究的做法。”
“也许真的有这样的人呢，宁可自己来承担，大公无私？”唐慕词看看沉思的穆曦微，敏锐的察觉到纪舒远的话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有你在，失控只是意外，是不是。”
“……”
对赵扬帆的疑问，穆曦微很想给予肯定的回答，但理智阻止她做出任何草率的应对。现在回想，被情绪左右的自己，实在太容易被某种宏大或崇高所感染，甚至失去判断。
或许那崇高，从一开始，就破绽百出。
“如果是真的大公无私，那么他会承担起所有要付出的代价。可是是我们在替他承担。微微，是你在替他承担。”陈末夏拉过穆曦微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呵气。
“我不清楚这些，也不需要知道过程。”李清霄对此也无定论，他退后让出位置。“你们先讨论。清弈，协助我感应所有的匿踪符，我们尽快排查出林先生的位置。”
“好！”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刻，有人轻轻敲了敲玻璃，耳力最好的夜渊喊了一声李清弈，后者从人群里抽出身来，解开窗户上的符箓，为来人打开了窗户。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那是一位高挑健朗的青年，应该比他们大了几岁，眉眼上挑鹰鼻薄唇，别具一格的精致模样。即使在飞雪的隆冬，也只穿了黑色的绒衫与墨绿色外套，下半身则是宽大的运动裤，整个人都显得随性简约，就像是刚刚从健身房出来随手套上外衣的浪荡纨绔。这么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发梢却呈现精心设计打理过后的细碎卷度，光下泛着别致的暗红。
他从窗外跳进教室，稳稳落地，十分有礼貌的自行关好窗户。才朝看过来的人们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这样一个爽朗又不失礼数的人，很容易得到旁人的亲近。
“你们好啊，我找穆曦微。”
“是你。”
赵扬帆率先开口，他还记得，这个浑身上下像是钢铁一般坚硬的人，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这个人一定对于微微所隐藏的另一面更加清楚，并且，她还特地留下了对方的照片。
“哟。小海豹？”那人无心与他对峙，点了个头就绕开少年，直奔目标而去。“微微，跟我回去。”
他停住步伐伸出手，做邀请状，笑容可掬。而穆曦微快步上前，拦在他和众人之间。“言煜，你敢！”
这便是之前屡次提到过的某个关键角色了，只不过，似乎与照片上差别大了些。照片上的人可没有这么深不见底的眼神，与使人望而却步的压迫感。
伴随这几句话，敏感的女孩们已经察觉到，周遭的气温正在上升。
“不敢不敢～”随着这句话，室内的温度停止波动。男子先是摆着双手，展示自己并无恶意，接着朝女孩再次靠近，略略俯身，与她呼吸相闻。“我是不是很听话？嗯？”
“离我远点！”想到对方的所作所为，穆曦微只觉浑身发冷，恨不得就此远离，与他死生不复相见。“你来干什么？”
“郑先生让我接你回他那里。乖啦～不要闹脾气。”言煜还要伸手去揉对方的长发，被其厌恶着侧身躲过。随即变脸，收起了那春风得意的笑容。
“你觉得，我真的不敢么？”温度再次攀升。
“你试试。”言语之中，利刃出鞘。
逡巡一圈，言煜很快发现了屋中卧虎藏龙，显然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这些小杂鱼，什么时候处理也都一样。于是改变策略，只把注意力放在穆曦微身上，紧逼一步右手如钳，牢牢捏住了她的手腕。
“你必须和我回去，有重要的事。”
“喂！你讲点道理啊！”安南熙气势汹汹，冲进两人之间理论，一把就要将朋友拉到自己身后。“不要仗着自己的脸怎么怎么样，就不尊重别人好吗？微微明显不想搭理你，别自作多情了行不行。”
脾气爽烈的小姑娘最见不得强人所难，作为数年坚定不移的“朝暮CP”粉头，只要她安南熙还在当场，任何人，都别想强拆她们小姐妹一砖一瓦搭起来的房。哦，现在已经是豪华别墅了。
谁也不肯先放手，一男一女僵持不下，自然是言煜看在对方身份的份上，有意避让。否则，以他的性格，这么火急火燎冲过来对他一通指责的普通人，还能说出半句话的，多半已经终身残疾了。
“没关系，安安。”
穆曦微用眼神示意挚友与赵扬帆，结果两个人都视若无睹，还想上前理论，她心中一动，自然生出不少气势。
却见言煜收拢笑意，猛撒开了手向后连退数步，不知被什么无形的杀意直逼到了窗前。
“微微啊，出手这么狠？”亮出血流如注的右手手腕，言煜靠在墙上，神情忧郁。左手慢条斯理从裤子口袋掏出纱布来，随意在伤处绕了几圈，给自己包扎。“手要被你削断了怎么办？
“比起你杀掉的人，这点小伤算什么？”看着他飞快止血的右手，她表情平淡。
越是强韧的身体，越是具有极强的恢复力。她与他不相上下的执行能力，完全是由操纵风属性所带来的敏捷与灵活补全，而论体术格斗，他却是略胜一筹。
“哎呀——”男人拖长音调，歪着脑袋，并未因所追求之人的谴责产生分毫的懊悔之情。“他们可是被感染了哦，虽然有那么几个运气还算不错，但是谁让刚好碰到我呢。懒得一个个查了，反正都是浪费时间，不如处理干净了省事。”顿了顿，他将语气沉下去。“而且不那么做，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呢？我们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组织里，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虽然就那么傻下去也蛮可爱的，但你知道吧，这种时候，我还是喜欢，你更性感一点的样子。”
没有得到意料中惊讶的质问或是仍怒发冲冠的斥责，对方只是平静的瞧着他，这使人忐忑不安。
他从不怕她发怒，他怕她的无视。
“那就走吧？”
这让人必须通过某种意义上的同行，来确认她真正的态度，哪怕是强迫。这群人没有能够同她一起走上这条路的任何伙伴，看到他们的瞬间，言煜已经确凿无疑。
“我不回去。”女孩径自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玻璃，窗棂窗框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昭示着逐客令是怎样的不近人情。“你走吧，别再管我的事。告诉郑先生，他也一样。”
男人站直了，冷下脸，眸色阴郁。牢牢盯着女孩坚决的脸，与她不容商量的眼神对视。
静默，气压持续升高，矛盾激化，争斗一触即发。
眸子一转，言煜却飞快扫过旁边的赵扬帆，半眯着眼，故意叹着气，慢条斯理的开口。
“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才乱来。”
字字诛心，虽然获胜的次数不多，但他又赢了，这可比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有趣的多。不过那后辈也是，听说家大业大，干嘛非得跟着淌这混水，还真是年轻不知世间疾苦。
唔，不过世间疾苦，又有谁真正经历过呢。
“这次不行，和我打一场，赢了随便你，输了就跟我回去。”
余光瞥见男孩僵硬的脸，言煜心里痛快非常，冷笑过对方的自不量力，故作大度，拿出了为主角苦口婆心的姿态。
丝毫没有预料到对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话说得如此直白，穆曦微一时之间厌恶的只想退避三舍，更别提说些什么来回应。只觉得无论好话恶语，都是抬举了这毫无羞恶之心的狂徒。
左右为难之际，手被轻轻牵起来，安南熙不知何时已经退回队伍里，是赵扬帆。她竟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神色，而少年察觉出言煜明显的挑衅，已替她开口应答。
“和输赢没有关系，微微已经说了不回去。”
“你没有资格插进我们的对话里。”
似笑非笑的面容，十足的蔑视。
言煜的和颜悦色显然不会奉送给除了女孩的其他人，弱不禁风的少年，当然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他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但她不同，这件事，也非同小可。
赵扬帆也不生气，完全冷静下来时，他甚至比纪舒远还要更加锐利。
“她和我在一起，喜欢我在意我，就是我的资格。”
“很好。”
顾及穆曦微的存在，男人暂未发作。目光一寸寸冷下去，上下打量对手的身体，似乎操纵着某些无形的刀刃，将其生吞活剥。少年从容不迫，任其做这些无用功，正如他所言。
他是最有资格的人。
两人互不相让，冷冷对视，视线碰撞在一起，闪烁出无形的较量。
也给亲爱的朋友们拜个早年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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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我所毁掉的我们的过去和未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