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安南熙一掌推入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魏堃猛甩上门,然而还是没能完全将危险隔绝在外。这些将手臂挣扎着挤进门缝的怪物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痛楚。他拉着朋友狂奔,靠着得天独厚的反应速度零散踹开不少扑上来的东西,一口气跑上三楼到了走廊尽头都没能甩开追杀。而体力不支的安南熙跪倒在地,惊恐之中,连站都站不起来。
越来越多的手臂挤进来,他顶住门,数九寒天,热汗如雨。
“你站起来,快点!第三个窗户外,有个露台。那边有个裁纸机,把刀拆下来拿好,躲到露台上去!快去!”
依言用目光搜寻,安南熙手脚并用扑倒在几步开外置物台边。这才借力撑起身子,她整个人都瘫软着,双手颤个不停,连刀柄都握不住,更别提拆下来。
“安南熙!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平常厉害的跟什么似的,关键时刻你倒怂了?”
“你……你胡说!”
都这种时候了,生死攸关,平常对她嘴下不留情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一句好话都没有。她是女孩子,好好考着试答着题,突然就有浑身乌漆麻黑的怪物冲进来抓起近在咫尺的同学啃咬,吓都吓死了,还被一通嘲讽。
这是平常吗,这是有没有出息的事吗,真是的,都这样了,就不能注意一下说话的态度吗!
见她动作迟缓,少年更是放大了嗓门喋喋不休,使人愈发心率焦躁不胜其烦。
“别叫了!你烦不……”
安南熙本想回头大吼,但只看了一眼,视野便被狂涌的泪水模糊。平常稍不注意就会抓住自己捉弄一番的少年,用尽全身的力量顶住办公室的防盗门,满头汗水,从额角到露出的脖颈都是通红,青筋毕现。
从幼儿园玩到大的纸尿裤交情,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卖过力。
那些狂舞着四下挣扎的手臂,灰黑色的指甲不住剐蹭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已经挤进来的半张脸上,青白的眼球激凸,布满乌黑血管,青口獠牙,舌信肆虐。
来自地狱的恶鬼,满怀对人间的恨与欲,就要突破鬼门关,冲进太平盛世的每一户人家,将一切生灵都屠杀干净。
所有的防线都会在这样的精神冲击中,被轻而易举的击碎。
“别哭,别哭了。别害怕!安安!别害怕,加油,你拆得下来的!记得吗……小学,那个王八蛋英语,老师,喜欢揪女生辫子,你拆了他的摩托车轮子。安安,没事,没事,慢慢来。”
这个大笨蛋说那些事干什么!
手指脱力酸痛,加上出汗打滑,她拧不动固定钢刀的螺丝,便伏身埋下头,用牙齿去咬紧了旋转。
满口的机油味。
再伸手去掰,吱嘎,简陋的武器应声而落。
听到声响,魏堃放下半颗心,紧跟着便是巨大的无力感。十数分钟的高强度发力,又是奔跑又是抵门,连带难以自抑的紧张畏惧,他早到了极限,现在哪怕只是心里放松,肌肉力量已经开始懈怠。门口的兽潮已然抵挡不住,不过还好,躲去露台,她暂时会安全一些。
正想着,那身影去而复返,气势凌厉冲过来挥刀便砍,半点犹豫都没有。一下,两下,十下,二十下,连劈带削,把几十只臂膀全劈了个干净还不收手,举着满是血污的半吊子武器往外又是捅又是刺,不知穿透了多少眼与口,只听得一声又一声代表着肉质洞开的声音,与无数嘶哑的尖啸。
不住的响,血不住的溅开,泼墨般,淋了他们满脸满身。
腥臭难闻。
好在,疯狂泄愤般的反击暂时止住了入侵,大门砰的关闭,连上几道锁。魏堃还将一边的饮水机推过来挡在门口。而急促喘息着的安南熙,目光呆滞,被血浸透的双手剧颤,凶器落地。
响亮的脆声中,半晌无人开口,不大的室内,静可闻针。
“……牛哇。”还是魏堃,抹了把脸,比出大拇指。
安南熙还没反应过来,她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病了,理智全无。几分钟前的暴行,竟然一点点都回忆不起来。只觉得浑身的血流都在狂躁的奔流,冲刷每一根血管,在胸膛中激荡。
于是便不受控制的生出些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的将那些念头付诸实践,她也确实,超出预计的实践了。
满地残肢,满手鲜血,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喂!”
眼看过去了大半分钟,好友还是呆愣,魏堃不由得担忧起来,什么情况都不明朗,他们谁都不能在这时候出问题。
“安安?安南熙?安南熙,你没事吧。”他走近了握住她肩头,轻轻摇晃,将语气放的又轻又柔。“没事了,安安,我们安全了。刚刚多亏你了知道吗?我再也不说你没用了,安安,你特别靠得住。安安?”
“我……我们……”女孩这才回了神,才对早已淹没理智的恐惧紧张做出反应,哗哗的流出泪来,冲开满脸污渍。“我……方方,我刚刚,方方我害怕,我好害怕。”
“没事啊。不怕了不怕了,有我呢,不害怕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有武器,我们很安全,会有人来救我们。在那之前,我……”
话没说完,少年猛地将人推往墙边,连退几步抬手挡下背后袭来的血盆大口,然而体格的差距,让他只僵持了半分钟,便被按在地上。眼看獠牙逼近颈侧,他横过手臂抵住对方下颌,腾出空隙呼喊。
“安安快拿着刀,去露台,我拖住它!”
“不是……不是的。周老师,周老师你怎么了!周老师,是我们,我是安南熙……啊!”
扑过来阻拦的女孩被随手掀翻重重撞上办公桌,她感到自己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了位,倒在地上眼冒金星。不住旋转的视野里,豁出去给她一条命的男孩,几次险些被咬下半张脸。
他还在苦苦支撑,像极了许多次她在台下观战的散打比赛。已经被对手压制在身下,却总能反败为胜,每每问起来,鼻青脸肿的小朋友塞着卫生纸,瓮声瓮气。
“因为安安在看呢,我输了她要笑话我的。”
“因为有些人就想看我赢啊,不然她不是白来了。”
“因为爷就是想赢给她看,告诉她爷才是最强的。”
其实也有许多次,她想告诉他输了也没关系,想告诉他别那么拼命,因为想想就很痛,打架一定是很痛很痛的事。
她其实一点都不在乎输赢,她只在乎他的安危在乎他的性命,就像是他只在乎输赢,只在乎能够送给她的输赢。可这一次不行,这一次绝对不能输。无论如何,他们不能输。
但是,形变爆出口腔的牙齿一寸一寸逼近颈间动脉,嗜血的气息扑开满头满脸,他要输了。
不!她绝不服输!
自血泊残肢中重新拾刀而起,铆足了劲戳下去,安南熙有足够的自信,她能够一刀毙命。果不其然,被穿透颅骨粗暴捣毁脑干的男人挣扎数秒便停止了动作,完全瘫死在少年身上。
推开化身为怪物的老师,魏堃艰难撑起身子,而痛下杀手的安南熙早跌坐在地。两人都在平复呼吸,神思恍惚。
太过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太过匪夷所思的事。以至于让人不敢相信,他们真的抢夺到了这样来之不易的安定。
“安安?”
眼前的女孩显然正处于高度紧张中,不能再接受任何强烈的刺激。忍着浑身肌肉反应过度的酸胀,魏堃慢慢挪到安南熙面前,一点没在意满地脓液血污,盘腿坐下。
“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毫无回应,沉思片刻,少年伸手捏住了女孩的脸,活动着手指,像是揉捏一块弹性良好的面团。
呆愣了半晌,安南熙才将目光聚焦在眼前人身上。搏斗时留下大大小小的淤伤破口,此时青肿着,渗出血丝,他笑得很清朗,使人心中充满了信服。
她张口,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魏堃见状,放松力道,转而一点点擦去对方脸上半凝固的血迹,耐心且细致,像是幼时扑去对方摔倒时满面的灰尘。他大概清楚,周倜因为什么发狂,但自己能撑住多久,却不是很清楚。
在没有确切期限的时间中,他需要说服朋友离开,放心也好牵挂也罢,无论早晚,她得走。
“你看啊,我受了伤……走不远。但是这里是测验楼的办公室,是没有信号的,你得出去,才能用手机,所以……”
“魏堃。”
“嗯,你说。”
“别替我做决定。”
这话说出来,他就明白了。他们是那样不分彼此的关系,以至于安南熙会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的和父母争吵。应该是在高中二年级的暑假里,女孩违拗了家人的意见,一定要远赴华安考学,争吵的声嘶力竭,也同样是这么一句话。
不要替她做决定。
那时的她坚定地不得了,红着眼眶哑着嗓子,说出了不少他以为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涉及到的话。
“你说,华安也会有肉蓉咸蛋黄汤团吗?”
“这条街,我们从小到大走了好多次吧。我要去走一走其他的街道。”
“你想不想,去外面看看,毕竟在地图上,云州是这么的小,而整个世界,有这么大。”
他们只匆匆对视了几秒钟,少年便错开目光低下头去。他当然记得自己的回答,真是没出息,从小在赛场比拼的头破血流,一次次站上高于从前的领奖台,却始终下定不了决心,
只可惜,当初一心想离开的人,现在一步都不退让。当初希望安定长久的人,现在却绞尽脑汁的劝她远走高飞。
或许唯一相同的,就是她的答复。
对自己决心的预估,安南熙一如既往的精准,没有人能替她做决定,哪怕最亲近的父母亲人,哪怕最有默契的魏堃。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想要去见识的世界都已经铺陈在眼前,杀机四伏,血肉横飞。他真的很想问,这样的世界,是不是她所期望去经历的,又或者,是不是因为他们某些不自知的决定,歪曲出了这么一个荒诞诡异的修罗地狱。
手刃恩师,尸体就在半米之内。屋外是兽潮尸山,亟待嗟磨他们的血肉;屋内是残肢肉块,遍地血污,是刀刀凌迟后的罪证。这之中,是满身浓腥的他们。被淋漓鲜血模糊面容的少年少女,或许正是降生在地狱中的堕神。
他们只能相互依偎着,共享彼此逐渐冷却的双手之间,这世界仅存的温暖。
前面的锁定章节应该放不出来了,修改了许多次还是过不了审,再改下去人物性格事件都没法完整地展现了。我一直觉得无论是行善还是作恶,包括他们表达感情的浓烈程度包括性张力,都是人物性格的体现,也尽量在符合审核要求的前提下,尽可能生动的刻画每一个角色的个人魅力,但就是偶尔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情况。以现在的我的水平是改不出什么了,只希望有朝一日早点实现作品分级,
情节梗概:兄妹身份的精灵与妖怪新年度假住酒店正好碰到贝皖宜,同时在**期间交流了关于穆曦微与李清弈的相关消息。羲姬将穆曦微身上的特别之处告诉林予枫,并表示不会和李清弈明说,不会干涉李清弈的成长,林予枫则承诺安排其他妖怪注意她的动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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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如果世界上还有另一个我(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