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烟花在星河宇宙中沐浴(2)

这风雨无疑是从穆曦微的心头脑海刮起,她下意识捂住嘴,错愕的想要逃开去证实。可是向谁证实,又能怎样证实。最能为其证实的,正是他们彼此。

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不该知晓的丑闻,发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私隐。朝夕相处的伙伴与从未出现在执行官年终汇报会上的面孔,传为佳话的人中龙凤与,兄妹相恋的畸形关系。

这个世界,她的身边,还有多少这样匪夷所思的存在。

谈不上厌恶,也并不像日夜戒备随时随地能够开战的妖兽那样会使人本能的畏惧,她只是,觉得生活荒诞起来,变得太过疯狂。

神思恍惚的在席间逡巡,身边大多是不认识的大人物。毕竟是上市公司小少爷的成人礼,受邀而来的名流不在少数,名动界内的顶尖医学教授赫然在列。赫然在,与亲生妹妹唇舌纠缠。

“微微?你没事吧?”赵扬帆被失魂落魄的女孩重重一撞,肩膀都发麻,差点摔了高脚杯。“是找不到人了吗?我们在那边,我带你过去吧。”他自然而然拉过对方手腕,嘴上又忍不住调侃。“题不会做,路也找不到,笨死你算了。”

对方不仅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居然还乖顺的跟上自己步伐。要知道她可是一扭手臂就能把王杨这种大块头掐得嗷嗷叫,哪会有这么听话的时候。男孩不禁回头好奇的打量,脚步也慢下来。

“嗯?声带落家里了……微微?你怎么了?”

穆曦微抬起头,呆呆看了一脸专注的男孩半分钟。反应了半天才发觉自己的双肩都被轻轻握住,那力道小心翼翼的手指距离刚刚一触即发的刀鞘,不过毫厘。刃尖弥散热意,像在提醒她某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必须悬崖勒马,退避三舍。

“赵扬帆……”

“嗯?”

“……你啥时长这么高了?”

“……在你犯傻的时候,唉。走吧……”

他就不该期盼她能说出什么使人动容的肺腑之言,算了,随她去了。

“……”

恢复自由的穆曦微重新垂下头,禁不住又回望寸寸昏暗下去的湖堤。那却又像是鼓励她去迈出不敢尝试的步伐,她是否该顺应所有的念头与预期,不仅去做她该做的事,也去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这样左右为难下去是没有用的,她需要找到一个可以倾诉可以指点迷津的人,也需要重新开始考虑如何抓取所有的真相。

她止住脚步,重新在人群中寻找,郑单炯显然也正在人群之中,遥遥点头示意。就是这个人了,缠绵病榻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适应力量昏迷后陪伴在侧最重要的人,将她引领到这个真实世界的第一位战场斗士。

能够将背后交付,全身心依赖的父亲。

但他们并没能说得上话,男人被某个合作伙伴拦下来,她也识趣的刹住了脚步。或许有些事情的答案,也不急于一时,人们总会在一段段看似无足轻重的经历中,找到独属于自己的回答。

他这么告诉过她,现在,也是一样。

“你不想过去吗?你……”

拉开距离的少年去而复返,面对她,即使嘴上满是嫌弃,他也的确太有耐心,当然,也许出众的人都十分有耐心。不对不对,难道自己不优秀不出众吗,显然不是,可自己不可能为了某个人屡次回头,她必须向前走,永远向前走。

那么赵扬帆,是可以站在背后的那个人吗。

“赵扬帆,我们去那边走走。”匆匆将对方话语打断,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确在他面前任性蛮横过太多次。

“……”

“走啊,你傻啦?”

原来狂喜蜂拥而至的时候,人们的下意识反应,不是欢呼大笑,而是瞬间的错愕。他不自在的偏头清清嗓子,再转回来,目光由难以言明的迷离重新燃起旖旎的光。

“不是。我刚发现一条小路,有石榴花开着。”

“你还认识石榴花啊……”

“嗯。”

“带我去看。”

算了,顺其自然,也是一种选择。

然而她没有想到,从此之后的太长时间里,她都没能再有机会去与郑单炯确认。这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无论确认的结果如何,她在这一刻,就已经做出了某些决定。

碎步奔跑中,小小的高跟鞋使程斯琪猛地趔趄,浅蓝色的气泡水淅淅沥沥洒下来,湿了裙角。本就不大的一小团奶油,更是凄惨了不少。不过比起手忙脚乱的擦拭,她从来都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无论是对旧友还是新朋。

“赔我的新鞋。”

“对不起,我没站稳。”

“你是不是发育上有什么问题?”

“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但有时,也有例外。

“犯错还这种态度,要不要这么嚣张。”

“……你擦是不擦?”

王杨叹气接过湿巾认命蹲下来,好不容易通过点灯熬油挤进月考前三十才换来的涂鸦限量款,这才刚刚拿出来显摆了俩小时,就泡了糖水,要说今天不是他的倒霉日,鬼才信。

而这也正是程斯琪所想,她就不该在这种场合选择不常穿的鞋子。也真是奇了怪了,没有姬予竹不擅长的东西如履平地也就算了,怎么平常一点不修边幅的穆曦微还有穿件裙子留个长发都嫌麻烦的安南熙,这一个两个也都跟杂技团顶梁柱似的。她甚至觉得现场牵上一根钢丝,这几个深藏不漏的朋友,都能面不改色的在半空踩着高跟鞋起舞。

人和人的差距,要不要这么大啊喂!

还是赶紧弄干净去找陈末夏好了,善解人意的夏夏最贴心。当然,也仅限于没跟纪舒远同屏出现的时候。要说微微和赵扬帆凑在一起就能听专场相声的话,他们就是相识许久的知交对弈,除去落子饮茶,其余静可闻针,时常让旁观者觉得自己似乎被迫充当了什么冥顽不灵的小书童或是挥手既去的袅袅青烟之类,总之就是无关紧要到极致的,人肉背景板。

哼,算了算了,姬予竹在哪里,她宁愿闷死,也不愿意被酸死。

心烦意乱起来,裙角被揉的的一团糟。

“你行不行啊?所以你们女生干嘛喜欢穿裙子,麻烦死了。”

“……”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少年已经伸手牵过裙角端详起来。佝偻成老大的一团奇异生物,像好奇注视着一簇绣球花的大型犬,好巧不巧,她的裙摆上,还真秀着星星点点的浅蓝色绣球花。

“你这个要不要用汽油试试?”

“?”我想用汽油给你灌上一口试试。

“那种眼神看着我干嘛?汽油是有机溶剂,学过的都忘光了是吧,看你笨的。”

“……”努力压抑住自己想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的想法,程斯琪一边告诫自己今天穿的可是裙子,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字句。“话这么多,你怎么不出本书,怎么不去干传销?”

“哈?你的想法很危险啊。”他一边捏着裙角擦拭,一边嘟囔。“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有那种能跑遍全国到处逛的工作也不是不可以,钱不钱的倒无所谓。”

“有啊。”女孩冷笑着,把裙摆扯回来。

“啥啊?”男孩一头雾水,懵懂起身,挨了对方一记眼刀。

“通缉犯。”

“?”

背人处搂着妹妹不撒手的林予枫笑得前仰后合,捏着姬予竹的小手翻来覆去揉弄个没完,就差放在嘴边亲一亲吮一吮。

“我们回去吧。”在这里的每一次呼吸都让她忐忑不安,每一道视线,都让她如坐针毡。好似只要略微放松那么一刻,甩不脱的过去就会蜂拥而至,欢愉也好,伤痛也罢,一股脑将她淹没,使她窒息。

梁霁泽、竺奈英、裴松苒、余远江、郑单炯……余怀瑾,太多太多错乱的时间线与错乱的人物线,他们分不清身处现实还是梦境,而她,分不清楚究竟是谁的记忆,才是最完美无缺的阔别留念。

“哦?难得小公主着急,真不错真不错。去门口等一会,我过去打个招呼。来,让哥哥舔一口。”

“别闹了。”她甩手离开往院门走去,对身后的呼喊置之不理。

林予枫耸肩,先前那么难啃的骨头都啃了下来,他一点都不急于这一时。转过身绕开人群,果不其然,不偏不倚与某人的目光相对。

勾起笑容,他缓步靠近。

“余先生,令郎好气度。”再怎么不屑一顾,妖怪都得违心称赞两句。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觊觎自家妹妹,也不计算计算自己几斤几两重。

“林教授赏光,可是圆了他的心愿。”男人谦逊点头,二人碰杯,勉强算得上宾主尽欢。“不及令妹,思沛也总念叨她。要是平常有时间,我们多走动走动,对孩子们也好。”

“呵呵,改日一定。”林予枫浅抿一口薄酒,转开了话题。“今天有些晚了,予竹要早点休息,我就先带她回去了。还请余先生代我问伯母好。”

提起几次在这位名医手下脱离危险期的母亲,余怀瑾神色立即转为感激,放下高脚杯正容道:“多谢林教授挂念,我送送您。”

“林教授这么着急走,不会是怕思然把自家妹妹拐去了吧。”

竺奈英脚步一顿,开玩笑最怕无人回应,倒比被人生硬回绝还尴尬几分。久在学坛医坛耕耘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寒暄委蛇的客套话,外科圣手的身份也让他保全了遗世独立的清冷性子,即使下了女股东的面子,其余几人也只帮着圆场,还真生不出龌龊心思来。

毕竟为人医者,当承高座。

“我看思然未必有那个本事。”余远江意有所指。

远远看去,路灯下少男少女分明立在一处,却连他们这些局外观众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鸿沟天堑。说不上是什么故意而为的距离,仿佛是生来,就已经相差了数久岁月。

“还是快放林教授走吧,舅舅不心疼小表弟……我看着林教授的脸色都害怕。”草坪上的顶灯自上而下,让人看不清楚郑单炯的意图。

“玩笑少开些。”余怀瑾起手示意,拉开半步。“林教授,我们走这边。”

“嗯。”

他们行进的路线尽头,众人目光尽头,孩子们在演绎他们的故事,看起来生机勃勃,也像是要步谁的后尘一般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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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羲见闻录
连载中高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