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我忽然想到，今天如果下雪的话，还怎么放炮啊？”
“什么放炮啊。”安南熙也靠近她们，舔着一支奶白的蛋卷冰淇淋。“是去看星光广场那边的焰火表演，不过要是真下雪，可能就没有了。”
“啊？那怎么办？你冷不冷啊……”
“魏堃他们去买烟花棒了，我们可以自己玩。这个可好吃了，是香草粽子味的。”
循着她们行走方向的左侧，果然看见拎着塑料袋的唐慕词和周暮晨，后面魏堃和赵扬帆不知捧着什么小玩具，走近才知道原来是彩色的泡泡水，引得女孩们都凑上去瞧。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打开盖子，迎着北风就玩了起来。
“给，新口味。百香果气泡水。”穆曦微用手里的另一只蛋卷冰淇淋和赵扬帆手里的泡泡水交换。“诶诶，这个没拆开。”
“我看看。”赵扬帆吃到自己最喜欢的口味，高兴的不得了，也破天荒没讽刺小姑娘有手就行就你不行。
于是两个人凑在一起，分工协作撕开包装纸，一旁的庄森看他们不是错位就是使不上劲的模样，忍俊不禁。
“我来开这个。”
他把玩具接过来三两下就打开抽出了手柄，伸到女孩面前。“试试看，不知道受冻了还好不好吹。”
果然，鼓着腮帮子试了半天，也怎么都不像旁边安南熙孟璘彧那两只从来不大靠谱的小姑娘一帆风顺。
“诶呀，这个吹得起来嘛？”穆曦微把不满发泄在冰淇淋上，连吃几大口，猛地打了个冷颤。
庄森一筹莫展，还是赵扬帆接过她手中的泡泡圈就着庄森手中的泡泡水重新蘸满，随手一挥，带起的冷风比呼气的力量高出几个等级，三人霎时间被流光溢彩的气泡包围，模糊了彼此的目光。
“诶诶，你俩记不记得刚刚电影里那个先知魔女珀洛菲特拉，送给第一个过来求助的国王，几颗西红柿啊？”
“西红柿？”庄森回忆一番，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那个红红的果子，薄柔果。要跟上她的脑回路，也是不容易。”赵扬帆从这一番呼风吹泡泡中发掘了别样的乐趣，把玩个没完，还拍了拍庄森的肩，他比自己还差得远呢。“我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个。”
“哈！”女孩放肆地嘲笑起来。“你才不是记不清，你根本没有认真看电影，就一直在看我啦，别以为我不知道哦。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喜欢我就直说嘛。”
庄森睁圆了眼睛，心情跟着漂浮飞散的气泡，忽上忽下。
“……好吧。”赵扬帆歉意瞧了另一位少年一眼，冰淇淋也一时忘了再去多抿几口。“我是喜欢你哦。”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也很喜欢我自己哟！毕竟我这么善良，漂亮又可爱！是不是？”
“……是。那你喜欢我吗？”看她玩的不亦乐乎，发丝与气泡一同飞舞，奶油几次落下来，危险的与棉衣上毛茸茸的花边擦身而过。赵扬帆忽然就觉得，有些问题的答案不是那么的重要。
“不喜欢。”
当着两个人的面，她翻了个白眼，压根一点都没有刚刚说的那些美好模样。但无疑在某些人心中，她从来都是光芒万丈的。
“是吗？哈，那有多不喜欢啊？”
“嗯……跟他不相上下吧。”
一直沉默的庄森，顿感遭受无妄之灾。平白无故，怎么就把自己也框了进来。他掏了掏口袋，把纸巾递给朋友。
“你奶油，流在手上了。”
“你还说他，自己滴在袖口了哟。”
结果到最后，最危危险险的人，却有惊无险咔擦咔擦吃了个干净，兴高采烈加入朋友们放炮的队伍。两个各怀鬼胎的小男孩手忙脚乱，在纷飞气泡的掩映之中，大起大落。
“小心烫手。”
纪舒远把点燃的烟花棒递给陈末夏，两人相对而立，中间是成千上万的星火，手中捧着一片瑰丽的宇宙。
“好看。”
“嗯。”
“就是很短，一下就烧掉了。”
“那这样吧。”
少年将新的烟花棒凑过来，与将要燃尽的旧火并在一起，于是心意相连星火又盛，愈发的粲然。
“这根是紫色的，好漂亮。”
于是女孩也抽出新的一支来并着少年手里的点燃了，惊喜感叹。来去几次，橙黄、涩绿、苍灰一一转过大圈，话题也从学校池塘附近新种下的蔷薇和难得一见的纯白色锦鲤，转过只能在晴天日落时分的玉兰树丛间窥到的花影扶疏，转过教学楼前的喜鹊巢和银姬小蜡，转到眼前人，与眼前事。
“下雪了。”
“真的啊。”
朋友们远远驻足嬉闹，他们便并肩坐在宽大的阶梯上。
“我这根呢，是什么颜色？”
“啊…我看看……”她手上的烟火已经全燃尽了，没有参照物，火光璨璨，令人一时之间难以分辨，但流光稍纵即逝。“诶呀诶呀，要烧完啦……”她伏在膝上支着头，却一点也不着急。
这不是一场测验，不是一场争分夺秒的竞赛，他们谁都不必着急。不如说，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想要拖慢一些，再挥霍一些。
火光熄灭了。
雪中的目光，亮的出奇。
不说点什么的话，纪舒远觉得自己必然是会做出点什么不太妥当的举动，头脑和肢体，都有点不太受控制。
“如果主角最后不选择接受洗礼，就好了。”
“那样按照电影的逻辑来看，世界会毁灭吧，就不是喜剧了。”
好在，他身边的女孩，总能够恰到好处的打开新的话题与视野。也是个乐于制作干花书签，乐于篆刻各种各样的文字图案，乐于将时光封存在永不被磨损的记忆中，乐于与他分享的人。
“也对，我只是觉得，如果是魔女世界的问题，应该由魔女们自己解决，就算主角并不是个……那么好的人，也有点太残忍了。”
“嗯……对，大概她们每一次都依赖其他世界的人来解决。”
“那怎么行，要是下一次，来了一个十全十美的人，那么不就是白白牺牲了？”她一下子抿紧了嘴巴。
“如果真来了十全十美的人，那个人一定会找到其他办法的。”如果是自己的话，嗯，他可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人。考虑到既然能够进行空间跳跃，那么不如反复经历总结一番前人的经验，反复思量琢磨，总能两全其美。
“不过……真的能那么简单，就去到其他的世界吗？”
“能，但应该不简单，难在时机，或许。”
她仰头看雪，他侧头观夏。
“所以，或许和电影里说的一样，现在的雪，也有可能是其他世界某片海域之中的珍珠啊。很美诶，想到这些，好了不起。”
“嗯。”
很美吗，也许吧。整齐划一或错落有致，美应当是有规律可循的，应当是严丝合缝服从标准与框架的。是以能够称得上美的事物，在他心里真的十分稀少。但究竟是先有了美这种抽象的概念，还是先有了能够使人产生想以某种概念来标定区分的某件物体。
逻辑思维上的不同模式，他不是特别的擅长，这实在是使人苦恼的一件事。
“你走神了。想了什么厉害的事情啊？”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身边狂风呼啸，静谧下落的雪花全乱了方寸，被带起朝着风涌的方向一阵狂舞。女孩惊叫着靠过来，于是他立即确定了，自己在思考的一切，都围绕着她，都由她做为中心，向目之所不及的四面八方蔓延。
“没什么，在想关于你的事。”
他把手臂拢过去，轻轻拍了拍，悄声安慰。
“什么呀……你是在说我很厉害吗？”
她觉得今天晚上，自己都没有办法抬头走路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明年也……”
狂笑的李清弈飞奔而去，紧接着是吼叫着的穆曦微。不知他们究竟是催化剂还是阻化剂，总是，他们之间，一定是水火不容的。
一路上穿过程斯琪的泡泡世界，撞翻了林夕排长队打到的暴风雪手摇茶，踢散了王杨摆在地上的奥特曼火柴圈，加上最开始应该是把身后怒目而视的朋友玩的正是如火如荼的烟花棒全洒到了湖堤下面。少年犯了众怒，纪舒远赵扬帆程斯琪安南熙的脸色跟着变差，唐慕词周暮晨魏堃都在看热闹，他好一番狂奔，绕了一圈，往姬予竹身后躲。
“小祖宗救命啊！”
“李清弈！你给我过来！赔我！叫爹！”
“你要叫谁你自己去，干嘛让我陪？”
“狗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打的过我祖宗吗！略略略”
于是余思然的脸色也稍稍一变，唐慕词立即加入浩浩荡荡的征讨队伍。那架势，与刚刚电影中的万军之战也大差不差。本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湖边雪景，硬是被炒成了紧张刺激的末日大逃杀。
姬予竹好不容易脱身，退开几步站在枝叶落尽了的桃树下，陈末夏走过来，晃了晃手里仅剩的唯一一根烟花棒。
“你们的全被他弄洒啦？我这还有一根。”
精灵淡淡扫过这些藏不住心事的小朋友们，只觉得如溪照月。
“纪舒远帮你留的吗？还是收起来吧。”
“……诶呀，没关系啦。帮我拿着，我找一下打火机。”她选择性忽略对方的话，转头要呼喊穆曦微来引燃，却见火光烁然而起，映照着对方柔和的面容，甚至比朝夕相处的对望中，还要清晰。
“原来你有啊，早知道刚刚我们可以问你借的。”
“我不会借给你的。”
“……予竹，你有时候真是太聪明了，聪明的招人恨呐知不知道。”
“不太懂你的意思，但是我直觉你应该是在夸我。”
“呼……”陈末夏长出一口气，两人一起看着灯火气泡中欢闹的朋友们。“这个比之前说的去看广场上放焰火好玩多了。”
“嗯，但是如果都有的话，就更好了。”
手中的烟花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渐渐熄灭。
“那你快在这时候许愿，说不定马上就可以实现咯！”
姬予竹失笑，她早就过了相信这种传言的年纪了。但还是忍不住顺着女孩的话来做，也忍不住替他们实现愿望。“好吧，我希望明年还能和大家一起出来玩。”
她忍不住像尽自己所能，把最好最完美的记忆，留存在他们心中。
“当然可以啦，诶呀，你浪费了一个愿望。要是微微，她一口气能许十个。”
“我真的怀疑没有她不能许愿的时候。”
“对对，什么睫毛掉了啊，看到流星啦，刚剪完指甲，刚出了成绩，还有……”
“别人的生日会上。”
她们一起笑起来，消失在混沌高天之中的星辰，全部落在相守人的眼睛里，拥抱缠绵着，明灭交替，一同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