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飘飘如何会对什么猴子有兴趣,听得差不多了,见关晴儿略过上山人事话题,于是问道:
“说来当初我在玉峰山脚下逗留时,正逢玉峰山与白陀山大战,还是你师父力挽狂澜扭转战局。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那时候我才刚出生,倒是不知,不过山上也是有些这样的传闻。听他们说,以往玉峰山上,茅社机关很多的。自那次大战后损失很大,几位师祖都是那时候仙逝的。”
李朗说道:“你师父真厉害,听父亲说,你师父当时还抓了一个混世魔王上了山。最后也是因为这个魔王,白陀山才和玉峰山打起来的对么?”
柳飘飘听得脸一白,虽然早已听过这个版本,但此时提起,心中还是一痛。耳朵却是竖起来,想听听来自玉峰山上人的回答。
“你知道的倒挺多嘛,那人的确是师父带上山的。”
“那你知道那混世魔王是什么样么?”
“这我倒不知,没什么人见过。听有些叔伯们说,那魔王一上山,便被师祖带到秘密地方,重重机关关押起来了。不过那人的孪生姐姐,很多人倒是见过的。当时她带着一帮白陀山的魔军,攻打玉峰山。还说她长了一头长长的白发。”
“什么?一头白发?”柳飘飘那次在白陀山见到月明的时候,明明是一头如瀑的黑发。
“恩,是白发!我很确定。很多看到的人都说鹤发童颜,还是个绝世美女,貌若天仙呢!”
李朗道:“孪生姐姐美若天仙,估计那个混世魔王也长得不赖。”
关晴儿反驳道:“那可不一定,那女子虽美,但听说年岁并不大,却是一头白发。那混世魔王,还指不定恐怖成什么样呢!”
“那倒是,不然怎么会被称为混世魔王呢。他姐姐一头白发,或许他的头上,长了两个角也不一定。更或许长得丑到极点,狰狞至极。”
绿子与李朗抬杠抬惯了,此时不认同李朗的观点,争辩道:“谁说混世魔王一定要是丑的啊,没准也俊若天神呢?”
关晴儿接过话,也抬起杠来:“要是俊若天神,那不就当天神啦,怎么又会是混世魔王呢?”
绿子立刻回道:“俊若天神只是说长像。长相好不一定是天神,长相不好,也不一定是混世魔王啊!”
关晴儿也不示弱回嘴:“既然能被称为混世魔王,肯定有些地方异于常人吧?”
李朗点头,关晴儿继续说道:“那异于常人,发忽其内,必现于外,多少总会有些征兆,更何况是个大魔王?”
绿子知道关晴儿接下去说什么,便从事情的源头上反驳:
“这大魔王也是世人称的,世间谣言多有不实,没准人家是个大善人也不可知呢?”
关晴儿这下可不依了,生气的质问道:
“即是从玉峰山上传出的,你这是连师父也说呢?”
绿子撇撇嘴,不认同的回道:
“师父是师父,玉峰山是玉峰山!师父向来不重名,何况他人?”
“师父是玉峰山的掌门,若是有这么大的误会,又怎么会不处理,你当这个掌门是叫着玩的?再说你把我们玉峰山的修行人当什么了?传谣言的市井之徒么?”
“我并没有说玉峰山上的修行人是市井,这可是你说的!这就是谣言之始,看到没,你也是玉峰山上修行的人,若是将来有人说……”
关晴儿听得气炸了,冲上去截断绿子的话:
“有你这么强词夺理,歪曲事实的吗?你把话说清楚,谁造谣了?”
李朗越听越不对劲,这都从哪争到哪啊。这两师姐妹若要真吵起来,可就不好收拾了。连忙用身体挡住关晴儿,隔开她俩,关晴儿气头上,反手一推。李朗哪经得住这一推,直接被推到墙上,又被反弹下来,头脸着地。两人正卯足了劲,正要打一架,只听哎哟一声,等绿子反应过来,李朗已经趴地上起不来了。
绿子吼道:“李朗……关晴儿,你干什么!”
连忙上去扶李朗,把了下他的手脉,关晴儿也上去抓过李朗另一支手,察探他的脉相。好在墙上挂了几副琴,方才李朗身体被琴弦挡着,缓和了下撞击力,并无大碍。不过对李朗来说也够呛的,愣是趴在那缓不过神来。
绿子抚李朗在地上先坐会缓下,见他鼻子上红肿了起来,两根鼻管溢出条血丝,额头也青了。横了一眼关晴儿,指责道:
“你再气也不能下手这么重啊,你差点摔死他你知道吗?”
关晴儿此时的心里,也有些后悔方才下手没轻没重,低下头小声解释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还自称修行人,脾气都控制不好!”
关晴儿见绿子还不依不饶,也不开心了,不服气道:
“你就控制的好么?是谁一句接一句跟我吵来着?你难道不是师父的徒弟啊?”
“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像你这样,轻易出手伤人!好在李朗没什么事。你要还这样,将来不是故意的事多呢!”
“喂,你什么意思,你说够了没有?你凭什么教训我?”
“我……我只不过是提醒你,你是修行人,我们寻常人谁是对手。若老是不注意,当真出了事怎么办?李朗没武功,伤了内脏怎么办?”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能要你怎么样?伤都伤了,怎么说你都是我师姐,难不成咱俩当真打一架不成?”
“别叫我师姐,你从来就不把我当师姐,不是吗?从第一天见你,你这师姐就叫得不情不愿的,你当我不知道啊?”
“谁先进师门谁是师姐,我不情愿也得情愿!”
“得,没关系,师父你照认,我这个师姐您就当没有!你这样的师妹,我也高攀不起!”
李朗靠坐在地上,两边耳朵一来一去的,直把他的头都吵大了。向两位哀求道:
“两位姑奶奶,求你们别吵了,我现在是病人,你们看我面子停一停好不好?”
绿子见李朗红胀的鼻子,鼻子下面还挂了两串混着血的鼻涕,犹如小孩子模样,委屈的坐在地上。不禁嘴角一撇,突然就不气了。忍着笑意,从兜里取出手绢帮他擦拭。
“还能贫嘴,看来是缓过气来了。你真是不经打,来,我抚你到床上歇息。”
李朗心里暖暖的,虽然绿子一再说不喜欢他,喜欢的是张一化,可是两人关系一直亲厚,是谁也比不了的。李朗情不自禁的复上绿子的手,近来李朗越发毛手毛脚了。绿子手一缩,啪的一声打在李朗的手背上,站起来。火又被点上了。
“你干什么!能起来了就自己快滚,别又想赖在我这!”
关晴儿向来看不惯绿子对李朗的态度,平日倒忽略过去,必竟李朗自个愿意。但今天吵架吵上瘾了,哪能放过,指责道:
“你的心肠这是石头做的,还是什么做的?李朗怎么你了,你要这样对人家?”
“我愿怎么对他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李朗是我朋友,你这样我就不乐意。”
“不乐意你们就走啊,再说又没人绑着他的脚!”
“我们还不稀罕呢,走,李朗,我抚你。”
关晴儿上前抚过李朗,看他手上抓着绿子的手绢,眼里满是眷恋。一看就是不大想走。只得松了手,气恨李朗不争气:
“不愿走拉倒,你不走我走!你就在这被她欺负吧!”
李朗连忙拉住关晴儿的手说道:
“别生气啊!师姐,你知道的,我向来被绿子欺负惯了,你这一下让我翻身做主人,不大习惯啊!要不让我先缓缓啊?”
关晴儿差点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脸上强忍着,气倒消了不少。李朗顺势搭着关晴儿的肩头,说道:
“师姐,抚抚我,我胸口怕是内伤了,隐隐作痛!”
“还痛么?”
“痛,痛得动一下就……哎哟……”
“你这是里头哪个零件歪了,要不再来一下我把它打正了。”
关晴儿作势扬起另一支拳头,李朗连忙闪开道:
“好了,已经完全好了!”
“不用我扶着了?”
“不用,不用,你看,行动自如!”
关晴儿和绿子都是习武之人,又都修了内法,所以对医理也通些。方才两人都检查过李朗,又把了他的脉,知道就是一口气被堵着,岔了下气。要能开口正常说话,缓过气来,就没什么事了。
“那还不走?”这时绿子和关晴儿倒是极默契的同时出口。
关晴儿还有气,横了一眼,也不再管李朗,欲出门,却被绿子叫住:
“师姐!”
关晴儿并未回头,但还是停下脚步。绿子走上前一步,叹了一口气,终是说道:
“师姐莫要生气!师姐说的没错,和师姐第一次见面,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师父除了我,还有你这个徒弟,说不嫉妒是假的。今天跟你吵一架,现在心里舒服多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姐!”
关晴儿没想到,绿子来了这么大一个急转弯。被她这样一说,心中也有些惭愧。转身致歉道:
“对不起,师姐小气了,刚才是师姐的不对。”
“不,是我的不对,其实是我存心想找茬,气师姐的。”
关晴儿不可制信的看着绿子,见她绿色的眼眸深如潭水,却是满含笑意,来自长辈才有的神情。可她算哪门子长辈?谁才是师姐?今天关晴儿真是栽了!开始是被柳飘飘给耍,这会又被绿子给逗,当真给她上了一大课。
绿子见关晴儿脑,拉过她的手,解释道:
“师姐别气,你知道的,我们虽同为师父的徒弟,所学却各异。一直以来,我心里总觉得师父偏心。最近才慢慢明白,人生际缘不同,师姐能先我一步修到上层法术,是师姐的福气,绿子真心祝福师姐。不过这么多年心结,不找师姐吵一下,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现在痛快许多。师姐不会怪师妹自私吧?”
关晴儿被绿子说得眼眶含泪,绿子在关晴儿心里从来都不一样,尽管她俩关系并不亲厚,甚至都算不上多么熟悉。但因为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师父,而张一化真正收的徒弟,就只有她们两。内心深处,早把彼此当作自己人。
单心量上,关晴儿又差了绿子一截。心中有些惭愧,气虚的回道:
“你也永远都是我师妹!”
绿子顺势抱住关晴儿,李朗在旁看得心下也是一阵感动。绿子的心思,当真如迷一样,方才连他也被骗过了。谁又能真正了解她?若说关晴儿早慧,李朗倒觉得真正早慧的是绿子。
而就在三人争辩混世魔王之时,柳飘飘早已一人独自离开了。走到西院的思君楼,关上门那一刻,人也瘫倒在地上。她不希望任何人看见她的异常,烟雨楼除了清玉和余愣是当年的老人,其她人都是后来陆续进的,目的就是希望将那段过往掩埋。
关于玉峰山和白陀山那次大战,世间也不是没有传闻。时间一长,也越发不实,尤其是关于月隐,以及那个混世魔王之说。有的说月隐上玉峰山之前,是个无恶不作的人,有的说他不男不女,甚至更有将月隐,说成三头六臂的大怪物。这些传言每听一次,柳飘飘都伤心一回。他是一个多美好的人,却被传言说成至此。
曾经为这事还找过张一化,希望他能为他正名。张一化却回她,说过去的让他过去。可是那人却心狠至此,连她的徒儿都误解不知。柳飘飘气恨得纠着手帕,为月隐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