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小石板？”由娅嗤笑一声，“我们雪之城又不搞见令如见人那一套，只要你在，就算降神会把城主令拿着也翻不起风浪。”
“假如他们就是为城主令而来呢？”
青叶想起阁楼附近稀疏的看守。
她之前就奇怪为什么降神会没有严加看守由莉，如果说他们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那无所谓由莉是否因为看守不当死亡也不奇怪。
由莉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她叹气，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愁绪：“在降神会眼中，城主令可比我这个身体差劲的城主重要得多…城主令并非只是表明城主身份的令牌，它代表了…更深的东西。”
“呃、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一下？”一守挠头，有点纠结地出声。
她们要说的大概是普通人不知道的密辛…这种事情被两位才来雪之城不久、甚至和她们也不算得至交好友的旅人听到不太好吧？
由娅锤了下一守的脑袋：“如果真的不能被你们知道，她会闭着嘴直到海枯石烂。”
“还是这么了解我啊，”由莉安抚地摸摸妹妹的手，“由娅说得对，这也不是什么非要瞒着你们的事情，你们可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有高尚的情操，就算这些事被你们知道也无妨…当然，最好还是稍稍保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青叶了然，匕首对准掌心：“需要立誓吗？”
鲜血之誓最为牢靠，青叶从未在现实中立誓，只在蒙玛长老的课上模拟过一次，要是有机会试试她绝对高举双手赞成。
由莉摇摇头：“我相信你们。”
被剥夺了立誓体验的圣女恹恹垂头。
真是个可爱孩子，由莉失笑。
也不知道由娅是从什么地方捡来的，怎么她在雪之城从来没遇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孩子。
自认年长的城主总是包容的，她温和道：“立誓不是简单的小游戏，青叶，以后要是有人要求你立誓，千万别受骗了。”
“我知道了，”青叶目光清明，“但你是好人。”
“这可是相当沉重的信任啊。”由莉笑起来。
正是因为人们的认可，她才得以在城主的位置上安坐，所以想要回报人们也是自然而然的。假如连她这位被捧上高位的城主都放弃雪之城，那还有谁愿意站出来为这片土地的人们争夺生存的权力？
“我想你们都知道鎏金城，”由莉对青叶点头，在路上她大致了解了两位新认识小朋友的来历，“在神灭时代之后，鎏金城掩藏起来，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座城市去了哪里…除了历代城主。”
“雪之城也好，多隆拱也好，又或者派瑞西亚与希莱斯，没任接替城主令的城主都会在上任城主的继承下明白城主令意味着什么——它不仅是象征城主身份的令牌，更是开启鎏金城的钥匙。
神灭时代后，作为神明消失的地方，鎏金城被污染，它的中心藏存了那时没被完全消灭的恶意。那时的人们将鎏金城封入未知之地，只有城主令才能将鎏金城从未知之地唤回，重新回到大陆。”
她轻轻叹气：“我们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不论降神会的最终目的究竟是复苏恶神还是释放藏存的恶意让世界再次陷入纷乱，城主令对他们而言都是必需品，只要打开鎏金城的大门，那人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一守不解：“抱歉、可他们不是已经拿到那块令牌了吗？现在夺回来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是那种重要的存在，我们多少会做一些防护，尽管现在城主令在他们手中，但他们也需要时间研究究竟该怎么用。何况仅仅一块是不够的，一块令牌不过是打开鎏金城的钥匙，只有四块合并在一起才能拉回鎏金城。”由莉解释道。
所以那块城主令他们拿了也是白拿？一守摸摸下巴，觉得目前的情况还不算太完蛋…应该吧？
他默默扫了一圈援军。
病弱但信念强大的雪之城城主、离开雪之城多年依旧能打的酒馆老板、监视老板多年并独自对战追兵的杂货店店长、超能打敢独自一人闯完整个派瑞西亚的圣女…
哇塞，拖后腿的只有我自己欸。
棕毛小狗蔫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降神会是从何处得来了城主令其中的秘密，但我决不能让他们得逞，”她始终抬着头，“…接下来要遭遇的就不仅是闯入城主府那么简单，我已经做好了为之身死的准备。”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救我出来就足够了，接下来的事情我能自己完成，你们没必要承担这些事情…告诉你们这些事情就是希望你们能尽快离开雪之城，这里很快要乱起来、”
“啧。”
“…由娅？”
一直沉默的由娅冷笑一声：“哈？你当我们把你从城主府带出来就是为了让你回去送死？”
本来还在装死的小物立刻跳出来，他钻到两姐妹之间，两只手在空中乱舞，都要把火苗扇灭了：“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呛人嘛。”
拦下小物的竟然是由莉，她颔首：“没关系，我们姐妹很久没有好好谈过了，只要由娅愿意说，谈什么都好。”
这次是真的该出去了吧！
一守条件反射地拉住青叶的手，匆匆站起来往外走：“我们在周围看看、咳，有没有野兽之类的。”
洞穴里忽然安静下来。
跳跃的火光将每个人的脸映得晦暗不明，由莉拨动火堆，就当刚刚妹妹的呛声是撒娇。
小物已经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就该聪明点跟着俩小孩出去，可现在也来不及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不出去也好，不然这对姐妹又要口不对心地说些什么收不回的话，最后闹得厉害最惨的还是他这个中间人。
唉，人呐。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嘴巴又不是长着好看才需要的。
“不说吗？”率先开口打破沉寂的是城主，“那我先说了，就算你反对，我也要回去，城主令不能落在降神会手里。”
“…既然四块城主令合并才能拉回鎏金城，那你的这块丢失又怎么样？他们进入鎏金城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你为什么非要拿回城主令？”
“假如他们缺少的只有这一块呢？假如我不阻拦他们就能拿到另外三块呢？我不拿回城主令，那他们成功的概率就会上升，而他们做的事可能影响整片大陆！”
“你可能会死！”
由娅鼻尖一酸，她用力撇开脸，盯着石壁上的一小块光点：“我离开前那一碗药足够你支撑几天…可现在这碗药连一个晚上都撑不到，这样的身体怎么和那些人对抗…”
无意插入姐妹谈话的小物已经蜷缩成一团了，他恨不得堵上耳朵当自己是个聋子。
“那就死吧。”
“什么？”由娅“哈”了一声，怒冲冲地揪住由莉的衣领，“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你从来不明白我在乎什么，我在乎的只是你、是我爱的人！我才不在乎什么鎏金城、什么城主令，我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上满是平静，甚至一点惊异也没有，好像她早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早就知道？她早就知道！
所以离开的时候她不阻止我，所以她会告诉我这些事情…
“你在逼迫我，你想要我做出选择…”由娅失意地松开手，“你…那为什么那时候你希望我接任城主的位置？你明知道我根本、我不愿意负担那些东西。”
抛弃她们，把她们丢到荒郊野外等死的父母、瞧不起她们认为她们只是城主一时兴起才收养的仆从。这个世界对她们并不好，哪怕之后被城主捡到，被检测出天赋而成为继任者之一，由娅也坚信这点。
只要自己所爱的不受伤害，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于是她关照着曾对自己伸以援手的人，除此之外没什么好在意。
“或许我们曾经不幸，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接受的是人们的信任与爱，”由莉握住妹妹的手，“你很聪明也很有天赋，那时我以为只要你成为城主，就会一点点改变…当然，那时是我一厢情愿，完全没有顾虑你的想法，才让你离开雪之城，但现在…亲爱的，我希望你多看看，身边有许多人值得被你看见。”
她将妹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不是在逼迫你，我只是希望你别困在曾经。”
“我可能会死…”她轻轻止住由娅想要开口的念头，“假如世界上没有我，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回到多隆拱经营酒馆也好，去其他地方走着逛逛也好，你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曾经被抛弃的孩子了。”
手心一片冰冷。
她太虚弱了，虚弱到坐在火边也无法让她的体温上升。
由娅说不出话。
该说什么呢？告诉她“想都别想”，强硬地带她离开雪之城放弃那该死的城主令？哈…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大概再深切的血缘都要被她斩断。
“你已经变了，不是吗？”由莉又说，“否则为什么要关照那两个孩子？”
由娅板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一守的母亲救过我。”
“那青叶呢？”
“我…”
由娅又噎住了。
因为青叶的魔法天赋强大？因为那天在酒馆时点的那杯柠檬茶？又或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她怎么没意识到，这些年来她早就没之前那样愤世嫉俗了。
“听说先前你还说了一句很酷的话哦——‘把孩子扯进来是大人的失职’，我们由娅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啊。”
蹲在角落装死的报信人被监视对象狠狠地剜了一眼。
由莉笑着拍拍妹妹的手：“现在还要阻止我吗？或者把我直接掳走？”
“…你这不是把我的想法看得明明白白嘛，”由娅嘟哝道。
“所以？”
“所以你别想把我抛下。”
这回轮到城主讶异了。
酒馆老板冷哼一声：“你想去送死，门都没有…别想把我一个人丢出雪之城，想都不要想，之后的一切我都会帮你…”
她顿了一下，不太情愿地补充了一句：“也算是帮帮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吧。”
忽然好想写恨海情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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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