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表里不如一

楼厌不由开始怀疑。

难道……谭王氏是妖?

是妖还敢请道求仙,借着病重的名义让他师尊看病?

楼厌死死盯住那具躯体,一双眼睛深寒冷冽,犬齿不自觉地在口腔里摩挲,似乎再多等一刻,他就会扑上去撕开谭王氏的脖子。

“楼厌。”衡弃春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轻而易举地窥探出小狼内心所想,冷声,“出去等着。”

屋里的人各司其职。

谭王氏正在衡弃春指端的灵气下“嗬嗬”喘气,谭老父惴惴不安地守在床边,老仆拿了把蒲扇给老妇人扇风。

没人觉得异常。

楼厌恶狠狠地剜了一眼,终究还是敛起浑身戾气,他下颌紧绷,弯腰抱起爬进来的貔貅幼崽退了出去。

心里越想越气。

妈的。

怎么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听衡弃春的话!

外间茶水已凉,楼厌将怀中小兽往地上一放,愤愤地捧起茶杯将凉茶灌下去。

一股凉意顺着喉管蔓延到胃里,楼厌眼角泛红,一口燥火却还没有泄下去。

左小腿被什么东西蹭得泛痒,楼厌疑惑地低头看下去,只见貔貅幼崽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脚边,正用那身冰凉的鳞片在楼厌的小腿上蹭来蹭去。

对上楼厌的目光,它还仰起头来“咻”了一声。

楼厌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的位置突突跳了两下,他拧起眉心,语气里满是不痛快,“你又叫什么!”

貔貅幼崽无端被吼,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还眨了眨满是灵气的大眼睛,学着楼厌之前的样子不依不饶起来,“咻咻?咻咻咻??咻咻!!!”

你在吃那个人的醋吗?

因为神尊在给她治病?

那你心眼儿好小哦!

楼厌:“……”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然有一种想要掐死这只上古神兽的冲动。

对峙片刻,楼厌拧着眉毛蹲到貔貅面前,脑袋一歪,冲他獠开犬齿,恶笑着问:“你有病吧,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吃醋?”

如果楼厌作为一头野狼并不能完全搞懂人类的感情,那么来自上古时代的貔貅幼崽则表示这件事难如登天。

小东西在地上翻滚一圈,顺着凳子腿一路摸索上去,站在凳子上昂首挺胸地与楼厌吵架。

“咻咻!咻咻!!”

你就是不想让神尊给那个人治病!

狼就是小肚鸡肠的动物!!

得益于妖狼的本体,楼厌与他交流时丝毫没有障碍,闻言掐着貔貅幼崽的后颈将小兽拎起来,恶狠狠地威胁说:“老子炖了你!”

“你要炖了谁?”衡弃春的声音就在这时从内室传了出来。

楼厌闻声立刻两手背后,绷着身子看向衡弃春,讪讪一笑,“呃,师尊……我和它闹着玩儿呢。”

“闹着玩儿?”

“嗯嗯嗯!”

衡弃春伸手将貔貅幼崽从圆凳上抱起来,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东西立刻变得乖顺至极,伏在衡弃春身上小声呜咽,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楼厌冷眼看着他,忍不住在衡弃春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手指,决定等貔貅再多哭一声就堵上它的嘴巴。

好在貔貅是识时务者,成功钻到衡弃春怀里之后就不再出声了。

衡弃春瞥了楼厌一眼,撩开衣袍在桌前坐下。

楼厌就气鼓鼓地在衡弃春身边坐了,自觉揭过刚才那个话题,“那个谭王氏……”

“给她输了些灵气,无大碍,谭老父正在喂她喝药。”

楼厌眸光一闪,警惕地环视四周,确认潭承义和老仆都还在内室,这才挪动一下屁股挨到衡弃春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师尊,谭王氏身上有妖的气息,她可能……”

他顿了一下,更显紧张地说:“是一只妖!”

衡弃春很突然地笑了一下,掀起眼皮看他,竟有些莫名其妙地反问:“谁告诉你她是妖?”

“呃……”

难道不是?

是他看错了?

楼厌不太确定地问:“那……她真的只是病了?”

“是病了。”

“师尊什么时候会看病了?”回到这个话题,楼厌明显不大高兴。

茶壶就在手边,他也不给师尊倒水,只臭着一张脸顺势问下去,“难不成是背着我们偷偷转了医修?”

衡弃春甚至懒得对小徒弟抬眼,自己提了茶壶续上茶水,声音夹在水流与杯壁的碰撞间,像一泓干净的泉。

“你小时候生病发烧也是为师看的。”他将楼厌的思绪拉远,语气淡漠,“但你可能不记得了。”

“毕竟那时候,你一直幻想自己是一头能成大器的狼王。”

貔貅幼崽:“咻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厌此时真的有把它炖了的心。

他一只手曲起撑在桌上,鼓着一边的脸颊瞪了貔貅貔貅幼崽好一会儿,最终顶着他师尊的淫威挪过去,狞笑一声将貔貅幼崽从衡弃春怀里捞了出来。

衡弃春懒得阻止,自己啜了口茶听两个幼稚东西吵架。

午间的太阳泼洒进来,浑融进一室砖缝地面中,吵嚷的人世似乎没有片刻消停。

一狼一兽闹了没多久,谭老父就从内室里出来了。

大约是谭王氏的病有了起色,他此番面带笑意,连让老仆去侍奉瓜果。

“承蒙仙君搭救,拙荆才能转危为安,老朽明日就送礼到十八界,必定亲自登门再谢仙君的救命之恩。”

似乎有什么不对。

楼厌压着貔貅幼崽的下巴强行让它闭嘴,“嘶”了一声,还是没忍住问:“你不需要我们帮你找孙女了吗?”

谭老父闻言先是一愣,片刻之后,他转头与进来的老仆对视一眼,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老仆连忙将手中用来待客的瓜果放到桌上,解释说:“老爷,萋萋失踪多日,主君与老夫人日日忧心,镇上的乡亲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说到这里忽叹了口气,“那些道士贪图钱财,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乡亲们看不下去,这才做主去十八界请来了二位仙君,您……”

“谁让他们自作主张!”谭老父厉声一喝,拦住了老仆接下来的话。

他拱手,略显歉意地对着衡弃春一礼,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是下人不知内情,我家小孙女命中带煞,虚生道长有言,她此生当有一劫,若是妄动仙力寻找,我谭家恐怕会有灭顶之灾。”

衡弃春还没有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老仆却已经心疼不已,“可是萋萋她才十岁,您怎么忍心看她流离在外,生死不明……”

“你懂什么!”谭老父拂袖看他,“萋萋走失我怎会不急,可虚生道长又怎会骗人!”

老仆张了张嘴,明显有些欲言又止。

寂静的室中隐约响起“咯吱”声,衡弃春知道那是楼厌在磨牙。

为防小徒弟暴走,他暗中掐了一道静音诀,两指抵着楼厌的后颈略一施力,随后起身告辞,“既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老仆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慌乱地扯住衡弃春的袖子,挽留道:“仙君,仙君……”

“萋萋还没有下落啊!”

楼厌臭着一张脸拂开老仆的手,从鼻腔里哼了一气,“反正你们也不打算找那个孩子,你家老夫人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和师尊就要回去了。”

“你们也不必去‘拜谢’,十八界不欢迎你们这样的冷血之辈。”

他说话难听,也不管这一家人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拽过衡弃春的那截袖子就走,活生生像一只护主的灵宠。

直到出门之际,他仍在絮絮叨叨嗤之以鼻,“什么担心孩子以至茶饭不思,我看根本就是冠冕堂皇的说辞。”

“小人!”

谭老父脸色泛青,张了张嘴,似乎有想要阻拦的趋势。

但楼厌早已抱起貔貅幼崽跟师尊出了院门。

四方囚笼之中,无数符纸翻飞震动,“飒飒”声吵得人心头无端烦乱,暑热躁风又吹上来,楼厌抬手扇了扇脖子,仍跟在衡弃春身后絮絮叨叨。

“这个虚生子果然害人不浅。”楼厌总结道,“他想钱想疯啦,居然祸害到孩子身上!”

“也不只是因为虚生子。”衡弃春说,“谭老父似乎并没有老仆口中那么着急,比起失踪的谭萋萋,他似乎更关心病重的谭王氏。”

楼厌听见这人的名字就来气,生生忍下折返回去的冲动,最终憋出四个字:“冷心冷血,他枉为人!”

“人各不同。”衡弃春说。

楼厌沉默了一会儿,眼前却还一刻不停地闪着谭老父的那张脸。

一家之主,儿子又是一乡里正,他却是一个不管孙女死活的败类。

世上大约还是小人居多。

他叹惋般地摇摇头,问衡弃春:“师尊,那咱们现在是回十八界吗?”

衡弃春看他一眼,语气很快又冷下来,反问:“为什么要回去?”

“……”楼厌反而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变了脸色,“不是不找了吗?”

“修道者贵在论心,大道无形,而众生有命。我们既窥破神龛一角,便不能独善其身。苍生泣血则剑鸣不止,山河动荡则担心难安。”

衡弃春说,“明知有个孩子流离在外却要袖手旁边,那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明天见![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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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表里不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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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尊又要弃了狼崽[重生]
连载中枕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