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芳华给余音一个怒其不争的嫌弃神情，余音回她一个你行你上的眼神。
宣公公虽然没有看到她们的眉来眼去，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这位姑娘看着面生得紧呢。”
“十七年前有个宫女被一个护卫搞大了肚子，那护卫不多久被外放做官，宫女没办法把孩子丢在冷宫，就算在门口捡条狗也得给两口剩饭，何况是个大活人呢，你说是吧？宣公公。”霍芳华不等宣公公回答，又补上一句，“哦，我要是没记错，那个护卫好像是你的干儿子吧。”
宣公公闻言又多看了余音两眼，之前不觉得，听霍芳华这么一说，似乎和自己那个干儿子是长得有两分相像。
霍芳华慢悠悠地走着：“在宫里啊，也算是没她这个人，公公也当看不见她吧。”
进了天牢，梁江月已经被用过刑了，身上的衣服带着血污和鞭痕，头垂着，看样子还有一口气在。
负责审讯的护卫统领虽然也三十好几了，可论辈分算是霍芳华的侄子，见到她先是没认出来，等宣公公唱道：“敬妃娘娘奉圣上口谕主审刺客。”
他又愣了一会才想起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妇人，是他的堂姑姑，他忙上前见礼：“霍胜见过敬妃娘娘。”
霍芳华走到木架前，歪头细细看了梁江月的样子，不客气的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胳膊，这才缓缓走到桌边坐下，侧头和余音咬耳朵：“是个练家子？”
“嗯，”余音不能透露梁江月的真实身份，“赶紧想办法捞人啊。”
霍芳华白了她一眼：“着什么急啊。”
她转头问霍胜：“问出什么来了？”
“什么都不肯说。”霍胜有些无奈地说，他用眼角余光打量霍芳华，他有些想不明白一个被打入冷宫多年的妃子，怎么突然就被放出来了，还奉了圣上口谕要审问这么重要的刺客。
“那就别问了。”霍芳华使唤着霍胜，“去再搬张椅子给宣公公，泡壶茶，拿点水果茶点来，我和宣公公叙叙旧。”
霍胜看了一眼宣公公，宣公公对他点点头，他这才出去安排。
宣公公恭敬地对霍芳华说：“娘娘，喝茶叙旧什么时候都行，还是先审问刺客吧。”
“你刚才没听到吗？霍胜说什么都问不出来，既然问不出来，那还问什么？”霍芳华用十分真诚的目光看着宣公公，“严刑逼供？问出来的就一定是真的？他如果说背后是你主使的，是你把他给放进宫的，我是信还是不信？是报给圣上还是不报呢？”
霍胜带人搬了椅子端着茶点过来，听到这句话，他不安地看向宣公公。
宣公公干笑两声：“奴才想起刚才走得急，好似没吩咐下头的人给圣上换熏香，奴才回旭光宫一趟，娘娘您先审着。”
霍胜跟着宣公公退天牢，他满肚子疑惑实在憋不住了：“宣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啊？敬妃娘娘她……”
“霍统领，”宣公公打断了霍胜的滔滔不绝，“圣上的安排你只管领命照办便是，妄自揣测圣意可不大好啊。”
“公公说的是。”霍胜被他一句话堵回来，心里更没底了。
牢房里的余音也同样的疑惑：“为什么让你来审问呢？”
“也许他思来想去，觉得牵扯到长月宫，还是由我这个老婆子来比较合适吧。”霍芳华不客气的拿起果盘里的葡萄吃起来，“挺甜的，吃吧。”
余音心思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当年盛锦月还是秦王侧妃的时候，西郊狩猎惊了马，曾被霍芳华救过，如果这个刺客和盛锦月有关，那必然会给霍芳华一点面子。
可问题是梁江月和盛锦月一点关系都没有，盛锦月当年也傻得除了霍芳华，没有再留下别的后手，而眼前这个霍芳华，在冷宫住了十多年，心里到底怎么盘算的，还会不会帮自己，余音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想要救梁江月出去还得靠她自己。
余音往梁江月那边看了一眼，虽然梁江月仍旧低着头一动不动好似晕了过去，可余音知道他一定是清醒的，她深吸一口气说：“娘娘，你一定要救他，他，他是当年顺德王留下的唯一骨血。”
“什么？！”霍芳华一听，再也没法维持淡定的姿态，她站起来的动作太大，椅子向后倾倒，砸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霍胜听到动静立刻带人冲进来，却被霍芳华瞪了回去：“滚出去！”
看到梁江月还好端端地绑在木架上，他咬着牙带人退了出去。
霍芳华知道霍胜在门外没走远，她用有些发抖的手撑着桌子，目光凌厉地直视着余音的眼睛，压低嗓门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霍芳华在军营里长大，是真真正正上阵杀敌金戈铁马的巾帼英豪，二十来年的岁月掩盖了她的锐气，可此时她像是一柄出鞘的剑，一个眼神就能见血封喉。
余音感觉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发麻，她强撑着没眨眼：“我说了，我姓余，当年东宫太子太傅是我爹，他如果没有这样的身份，凭什么让我带他入宫呢？”
霍芳华脑子转得很快：“那你是如何知道长月宫和冷宫之间的秘道？”
余音答得很快：“我姑母曾是圣上的余妃，她虽然死了，可她在宫中还留了一些耳目，其中一个后来成了盛锦月的心腹，她叫小婉，你应该记得。”
霍芳华并没有放弃追问：“那你们去长月宫做什么？”
“找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余音瞎话立刻冒出来，“你也知道顺德王是被流放的，路上几个儿子都莫名其妙的死了，为了保住尚未出生的他，顺德王偷偷将他母亲送走，却没有留下什么信物。”
她看霍芳华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知道霍芳华相信了：“娘娘在深宫之中怕是不知道，当年顺德王有一部分旧部，在这十余年间，偷偷离开永州经营，为的就是寻得这位遗孤助他成就大业，中秋来行刺的那般人，也是这些旧部安排的。”
霍芳华听得眼睛一亮：“圣上没有子嗣，如今和圣上血脉最亲近的，除了靖安王世子，就是他了，如果你们能证明他是顺德王的儿子，那他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九五之尊了。”
她完全相信了余音的说法：“难怪你们会铤而走险，不错，长月宫里的确有一样顺德王的东西，是盛锦月助圣上把顺德王拉下太子之位后留下的战利品，可惜你误触了长月宫的机关，眼下只怕已经毁在了大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