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真是太可惜了。”余音低下头，掩盖自己扬起的嘴角。
她很确定自己和霍芳华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了门外霍胜的耳朵里。
霍胜举起左手握拳，右手压住腰袢长刀往后退，跟在他身边的四个亲随也往后退开五步。
看看到审讯室的距离，霍胜又退了五步才压低嗓门吩咐：“刚刚你们什么都没有听到，明白了吗？”
“明白。”四个亲随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后才说。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消息就传到了巡察司。
指挥使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顺德王遗孤进宫行刺？这消息可靠吗？”
鹰卫单膝跪地：“是霍统领身边细作亲耳听到的。”
指挥使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很快有了决断：“备车，我要去见左相。”
崇义坊，左相府邸一株桂花树开得正盛，浓郁的香气铺天盖地的洒满院子。
指挥使到的时候，左相正在树下饮茶，其实他早就得到了消息，在指挥使说出来的时候，却做出第一次听到似的惊讶：“我苦寻这个孩子没着落，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入京了。”
“永州大赦已经快三个多月了，就算是走，也该走到京城了。”指挥使不忘推卸自己的责任，“下官没能在半路迎到殿下，是下官失职啊。”
“这个孩子身份敏感，谨小慎微一点也不奇怪。”左相的手指轻敲着桌面。
“相爷，”指挥使没有立刻应声，而是说，“朝堂间有传闻，圣上有意立靖安王世子做太子。”
原本圣上是没考虑过靖安王世子的，可眼下靖安王不在了，靖安王世子不失为一个理想的太子人选。
左相不动声色地说：“靖安王偏守西北多年难得进京，本官也是第一次见到靖安王世子，仪表堂堂进退得当，老王爷把他教得很好啊。”
教得好就代表有主见有想法，左相如今权倾朝野，如果来了一个这么有想法的太子，对他在朝堂之上的位置可是很有威胁的。
否则他也不会丝毫不考虑靖安王世子，暗中派人寻找毫无根基和依附的顺德王遗孤了。
指挥使当然明白左相的意思，他笑着说：“下官要是没记错，相爷家的小小姐尚未婚配，和这位世子爷倒是很相称啊。”
“靖安王刚过世，世子扶灵回叶城，正是白衣戴孝的时候，不宜谈这些婚嫁之事。”左相摆摆手转开话题，“你想办法去天牢走一趟，弄清楚行刺的到底是不是顺德王遗孤。”
“下官明白。”指挥使识趣地告退出来。
此时的余音跟着霍芳华往旭光宫走。
余音有些担忧地问霍芳华：“你打算如何回禀圣上啊？”
“我能怎么说，直接告诉他呗，他要是知道那是顺德王的儿子，没准直接被吓死了，你也不用去找他拼命了。”霍芳华对余音挤挤眼睛。
余音不死心地问她：“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就没培养点心腹，杀手，暗卫什么的？你去告诉圣上他的身份，我带人去劫狱，这样才能更打击圣上啊。”
“你还真看得起我。”霍芳华叹了口气，摸摸余音的头发，“我是真的不想说啊，他的那个身份，只要圣上一口气还在，他就必死无疑啊。”
“不是说圣上久病在床吗？我看着怎么挺精神的呢？”余音有些烦躁地抱怨，如果一口气嗝屁了，不但梁江月得救了，说不定她身上的咒怨也没了。
“你看他脸色那么难看，病是肯定病着的，宫里的太医也不是吃素的，再怎么也能给他吊口气啊。”霍芳华在寝宫外停了一下，“你别进去了，我一个人去吧。”
等霍芳华进去后，宣公公将余音领到屋角无人处，颇为慈爱地看着余音：“你可想出宫去啊？”
“我的命是芳姑姑救的，我这辈子都要跟着芳姑姑。”余音低着头不去看他。
笑话，好不容易混进来了，让她这么快就走，她正事还没办呢。
宣公公语气柔和地说：“你别害怕，你爹爹是咱家的干儿子，你就是咱家的干孙女，咱家送你出去那房子铺子丫鬟一样都不会少你的，舒舒服服当小姐，可不比在冷宫强么？”
“我没当过小姐，不知道当小姐好不好。”余音很不耐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付。
“行吧，你好好想想，想出去随时告诉我，”宣公公说完这句话，眼神有些飘忽地看向寝宫的方向，随后又补上一句，“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你一个我一个答复。”
说完他转身往寝宫走去，等他踏进寝宫的时候，正好听到霍芳华说：“嗯，他说他是顺德王的儿子。”
“顺德王的儿子？”圣上气得脸又黑了几分，冷笑道，“没想到还很有人敢冒名顶替到宫里来了。”
“爱信不信吧，”霍芳华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我回去了，没事别找我，冷宫离这儿太远了，走得我脚痛。”
“你信他是真的？”圣上用猜忌的目光看着霍芳华。
“我信不信有什么用？得你信啊。”霍芳华直接把话给他堵了回去。
圣上抿着嘴没说话，脸色越发地阴沉了。
宣公公没想到兜头砸上来这么大一消息，他一时也拿不准该如何反应，只能眼看着圣上生闷气不敢开口。
一时间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外面风吹过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圣上才疲乏地撑着头，闭上了眼睛：“你下去吧，朕乏了。”
霍芳华十分敷衍地行礼退出去，在回冷宫的路上，她不可思议地对余音说：“没砸杯子没翻脸，就喘了那么几口气，不是他的风格啊，难道……”
她若有所思地说：“他真的想要立顺德王的儿子做太子来继承皇位？”
“不会吧？”余音感觉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抽，她撒这个谎只是为了让暂时稳住霍芳华，把消息传给京城的顺德王旧部，让那些旧部来救人，她可没想过把梁江月送到东宫当太子啊。
“不能够，是我想多了。”霍芳华随即改口说，“顺德王那一家和他可是血海深仇啊，而且吧，这靖安王去了，靖安王世子可比顺德王遗孤更适合啊。”
余音想到梁江月去西北就是奉了命令寻找顺德王遗孤的，她冷笑一声：“那是您的想法，在有些人看来，也许这位遗孤更合适呢。”
太阳已经往西山落了过去，无论如何，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