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的视线逐渐被黑点侵蚀,整个人瘫软在地。
不,或许不该说是地面——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感觉自己正在下沉。
因为"门"开了。
在这个世界,鸡鸣是划分阴阳的界限。活人昼出夜伏,亡魂魍魉却畏惧晨光。当第一声鸡鸣响起,酒楼里所有妖魅都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寂静。
林晚晚痛苦的跪在地上,有鲜血不断从她的眼睛和耳朵涌出,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粗布白衣,现在被鲜血染成一片血色。最终林晚晚突出一滩暗红色的鲜血,身体痛感才消失。
她睁眼看见一个个血红色的脚印从她吐出的血里往外走。
然后又消失不见。
酒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竹林。也许这里本来就是一片空地,酒楼只是晚上出现。
刚才的棺材男子没有走开,而是站在她身前,眼神冰冷甚至有些怪异地俯视跪在地上的狼狈不堪的林晚晚。
林晚晚艰难地撑起身来看着他道:“你是人吗?”
男人笑了一下道:“可能是,可能不是,但你一定不是。”
他的答案在意料之中。
男子指着天上继续道:“人间发生这么大的事,阴阳失衡,上面应该很着急吧,怎么就派你下来”。
林晚晚瞳孔放大。
“一个小神官。”
男子说地对,能被鸡鸣影响的只能是“死人”,其中就包括人们常说的神,只是这个神和人们信仰中胡诌的神有所区别。人死后会因为极大地怨恨继续生活在人间,但总有一天会魂飞魄散,可能是一天,两天,一年,十年,甚至百年。
能留存百年的少之又少,这群人中又只有极少部分人可以将夺取来的灵力转化为自身法力为自己所用,但这需要很多的灵力,于是这部分人就投机取巧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调节阴阳平衡,将活人与“死人”的数量保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并在这过程中赚取灵力,然后为了名声好听,便把自己称为神。
林晚晚是神官,也是死人,当然会被鸡鸣影响。
但这个男人是活人还是含着巨大的怨恨而死去人?
林晚晚只敢认定他不是神,因为能成神的少之又少,林晚晚既然是神官,这些人她当然认识。
林晚晚捡起地上佩剑道:“既然你不告诉我,我就不问了,你懂的不少,刚才酒楼的主人是你吧。”
男人道:“冤枉啊,神官大人,我就是一个行走江湖破说书的,为了生计就讲一点妖魔鬼怪,此次准备去玄渊国,为抄近道才误入这片竹林”。
他说到这神情有些委屈道:“这天黑路滑又是狂风暴雨,我寻一处落脚的地方,谁知就被这个老板抓起来放进棺材里,说什么让我做他的容器,来帮起死回生。”
说到这里男人仿佛要泪下:“我就这样不明不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棺材里,好不容易进来个人,还被神官大人揍了一拳,我冤枉啊。”
男人说的煞有此事,讲的声情并茂,只是眼神里的戏谑是藏不住的。
“你猜我信吗?”林晚晚说。
男人突然伸手去解自己的领口,边解边到:“你那一拳我肋骨都要断了,你不信我给你看。”
林晚晚移开脸:“别给我看,这像话吗?”
男人还真敞开了衣服,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只是在左肩处有一大片紫青的淤痕,是林晚晚打的。
林晚晚别开眼:“快穿上,大白天,这像话吗?我信了。”
男人重新系好领子道:“既然神官大人承认了,那当然要赔我,要不然我不就白挨打了吗?”
林晚晚道:“怎么赔?”
男人道:“最近说书头脑空空,需要新的素材,既然神官大人有要务在身,不妨让我跟着你,见识些奇闻异事也好。”
林晚晚道:“你在胡说什么?”
男人继续道:“我也不是白跟着你,人间阴阳失衡 ,当然是越快解决约好,你知道要去哪吗? ”他停顿一下道,“我虽然是个破说书的,但对这世间奇闻趣事也是略知一二。”
这话问到林晚晚心坎上了,林晚晚是刚晋升的神官,在天上职位小地可怜,此次出行完全是上君给她的入职考试,但初来驾到就要解决如此棘手的时,确实会让她有时候摸不着头脑。人间阴胜阳衰,她也只能跟着邪祟找到出问题的地方,可是她来人间已经数月,酒楼类似异事已经经历很多次了。
林晚晚思考片刻也并不觉得带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会给她带来好处,于是转身走开道:“不需要,就此别过吧。”
林晚晚走出几步,男人在背后道:“你应该去玄渊国。”
林晚晚脚步顿住了。
玄渊国-这个名字林晚晚并不陌生,因为这是她最先排除的地方,因为人间阴阳失衡,简单话就是死的人太多,活着的人太少,按理来说应该去处理煞气最重的地方,而玄渊国刚好相反。
林晚晚转身看着男人道:“为什么?”
男人好像不愿意作答:“既然神官不信我,我说多了也是胡扯,不如我们做个约定,下次见到我,可就要允许我同行。”
他这么笃定,不像是在说谎,林晚晚想要问出一点东西,而男人已经转身朝竹林另一端走去,最终消失在密林之中。
原地徒留林晚晚一人。
林晚晚很轻松就离开了竹林,白天没有邪祟很少出现。棺材男子的话林晚晚将信将疑,也打算去玄渊国一探究竟,但问题出现了,玄渊国的具体位置在何处,她找来地理图鉴,也没有一个标注玄渊国的位置,问路人,也没人答复,好像这个国度从来没有存在过。
玄渊国的名字林晚晚是熟悉的,但确实没有去过,但她敢确信这个国家是存在的。
于是林晚晚来到一处歇脚的地方,从腰间锦囊中掏出一面通天镜,她将铜镜摆在面前,手指掐一个诀,镜子急速在空中旋转,然后将林晚晚带如一处幻境。
幻境中同样树立十二面镜子。
天上大小神官不过几百名,而主要负责主持各项事宜的是由11名神官负责,他们有自己的封地,主要负责自己封地的阴阳平衡。林晚晚在幻境中端正坐了半个时辰才等来第一个神官的进入。
来的是温青,主要负责悬河以北区域的神官。
温青穿着一身便衣,手摇一把折扇,看见林晚晚到来很是欣喜:“哦,这不是新晋的小神官吗?来太虚是什么事?”
林晚晚站起躬身行礼:“温大人,我在调查此次阴盛阳衰缘由时遇到了一点问题。”
温青也对她行了个礼:“什么事?”
林晚晚将酒楼夜晚发生的事大概讲了一遍,包括天亮后出酒楼后棺材男人说的话。
温青听完倒是对玄渊国没大多兴趣,对棺材男子的兴趣更大,他说:“那个棺材男子长什么样?”
林晚晚努力回忆:“容貌尚好,但也很普通。”
温青给了她一点提示,指着直接的右眼道:“那这只眼睛呢?”
林晚晚回忆那晚见到棺材男子模样,道:“并无异常。”
她接着问:“这与玄渊国有何联系?”
温青道:“无任何联系。”
温青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认真帮林晚晚分析:“这样也是奇怪,该男子要去玄渊国,但玄渊国已经灭国百余年之久。”
林晚晚面露疑惑。
温青继续解释:“你在人间游历几百年,但多待在一个地方,对外面的事情不了解,这玄渊国之物质匮乏,多发洪水天灾,而且常年闹饥荒,所以很早就灭国了。”
林晚晚道:“怎么灭国的?”
镜子里面又进来一个人道:“瘟疫。”
林晚晚看向来人,是上君的左护法闻呈,她在这里的地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林晚晚向她躬身行礼。
闻呈只是冷眼斜视一眼,便无视林晚晚,对温青道:“温神官对玄渊国一事很了解嘛,就算日理万机也有心思来管这点闲事。”
温青向她行礼道:“也只是听闻。”他对林晚晚道,“玄渊国曾是左护法领地的国家,她对玄渊国灭国一事细节会更了解一些。”
有了温青的引荐,闻呈才正眼看林晚晚。
闻呈道:“玄渊国已经灭国百年之久,这么久的事情和先阴阳失衡扯上关系,难道不是胡扯?”
林晚晚听到闻呈的话,心中疑虑更深。她恭敬地问道:“左护法大人,玄渊国灭国一事是否另有隐情?那男子提到玄渊国时神情笃定,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闻呈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玄渊国灭于瘟疫,举国上下无一幸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你一个小神官,何必纠结于百年前的旧事?”
温青见状,轻轻摇了摇折扇,温和地插话道:“左护法,林神官初来乍到,对人间之事尚不熟悉,多问几句也是情有可原。况且,若玄渊国真与此次阴阳失衡有关,或许值得一查。”
闻呈目光凌厉地扫向温青:“温神官,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温青微微一笑,不卑不亢:“不敢。只是阴阳失衡之事非同小可,任何线索都不该轻易放过。”
林晚晚感受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连忙低头道:“是晚辈唐突了。只是那男子提到玄渊国时,语气颇为蹊跷,晚辈担心遗漏了什么。”
闻呈沉默片刻,终于冷声道:“玄渊国虽已灭国,但其旧址仍在西南方向。那里煞气极重,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你若执意要去,后果自负。”
林晚晚心中一凛,但仍坚定地点头:“多谢左护法指点。”
闻呈说完这句便拂袖离去。
温青见闻呈离去,也正了颜色,认真跟林晚晚道:“回想了你刚才说的话,其实有一点我不甚理解。”
林晚晚疑惑道:“哪一点?”
温青严肃道:“竹林外空无活物,煞气滔天,但哪来的鸡鸣?这不很奇怪吗?”
林晚晚这才反应过来这奇怪的一点,之前她也有所察觉,但那晚发生的所有事都很怪异,她也没在多追究,温青这番话更加加重她的疑惑,鸡鸣从何而来?
温青收起折扇,轻叹一声:“林神官,此行凶险,务必小心。若有需要,可随时通过通天镜联系我。”
林晚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再次行礼:“多谢温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