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竹海翻墨,暴雨如鞭。

林晚晚在竹林里狂奔。竹叶割脸,泥水灌靴。

她能很清晰地闻到身后的血腥味。

但身后没有东西。

没有脚步声,只有一个夹杂着湿冷的腥气,死死得缠绕着她的后颈,越来越近。

林晚晚不敢回头,手里紧拽着佩剑朝南狂奔,她已经记不清楚跑了多久。

她一路跟随邪祟进入竹林,发现异常就开始往来的方向逃跑,但直到天黑都没有找到出口。

林晚晚没有时间停下思考,只能一直狂奔。

身后的血腥越缠越紧,好像一只无形的触手要把人吞忍腹中。

前方!竹林豁口!一点昏黄的光刺入雨幕!

是灯火!

林晚晚在被后面无形的手抓住之际,扑向那点灯光。

冰冷的石板路取代了泥泞,眼前是一座两层就酒楼。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奇怪的是这两盏灯笼都安静地挂着,没有受外面狂风暴雨的影响。

门虚掩着,暖光从门缝中漏出来,但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反而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林晚晚推开门进入,酒楼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却一个人都没有,林晚晚环顾四周,试图去找到一个人影,忽然一阵风吹过,酒楼大门砰地一声关闭。

这突如其来的风不是从外面吹进来的,而是从屋内刮起的。

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屋外的风雨,酒楼内静地可以听见二楼木板纤维老化发出的细微断裂声,林晚晚明显感觉得到一直跟在她后面的邪祟在快速地游离。

林晚晚僵持在原地,手拽着剑鞘,紧盯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尽头。

这里藏着比外面邪祟更难搞的东西。

因为那些紧追不舍的邪祟不是因为找不到人而离去,而是因为这屋内藏着让它们都害怕的东西。

神情紧张之际,林晚晚忽然感觉有人拍了一把她的肩膀,她反映迅速跳出三步,拔出佩剑,指向身后的人。

拍她肩膀的人是一位佝偻着背,弯曲的幅度非常夸张,头和膝盖平齐,而老人也是满头干枯毛躁的白发,但老人却穿着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腰间佩戴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住宿,就一位?”老人脸上没有被剑指着的恐惧,沙哑着嗓音问。

林晚晚审视这位突然出现的老人,这人身上没有半分煞气。

她放下剑道:“一位。”

老人喉咙里发出咕咕的笑声,脚步蹒跚地绕过林晚晚到账台,从柜子里掏出一把带牌钥匙道:“客官来得正好,小店还剩一间厢房。”

林晚晚望向二楼,上面客房紧闭,没有半点人气,而老板却说满地只剩一间房。

林晚晚看向桌面的钥匙道:“多少钱一晚。”

老板道:“三两白银。”

林晚晚掏出荷包正要付钱,却被店家打断道:“这里的规矩是今日入住,明日付钱。”

自从进来这家店,处处藏着蹊跷,这些反常林晚晚也没有深究,只是收下钥匙道谢。

转身上楼时,老板阴沉着道:“客官,入住之后请确保门窗紧闭,丑时之后无论门外传出什么异响切不可踏出房门半步,这是本店的规矩。 ”

林晚晚点头说:“好,那麻烦问一下,我什么时候可以出房门呢?”

老板道:“听见鸡叫之后就可以出门了。”

林晚晚道:“鸡叫?这里哪有鸡。”

老板没有作答,而是拿出一把精致的玉制转盘,手指在上面轻轻拨弄算珠,嘴里嘀嘀咕咕道:“又来一个,又来一个……”

林晚晚拿着钥匙走向二楼客房,走廊两旁的房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也不闻任何声响,走廊的烛火没风却摇曳不停,这家酒楼四周都透露着诡异。

而最诡异的是没有任何煞气。

这个世界靠灵力维持生命,而灵力都是因为个体的意志凝聚在一起,所以人死后聚集在一起的灵气就会消散,大部分人叫魂飞魄散,也叫做安息。

但一部分人因为生前极大的意志,这样的意志通常来源于悔恨或者仇恨,让人死不瞑目。这样的人死后灵气不会立马消散,但会产生质变,变成食人心智的煞气,质变的过程也是痛苦不堪,如万箭穿心。

为了减轻痛苦,这类人就会去夺取活人身上的灵气。但即使吸食的灵气再多,身上的煞气依旧存在,并且会越来越强烈。

林晚晚打开房门,推门进入,点燃烛火后才看清房间全貌,是一件很普通的,两把椅子一张木桌,正对着床,林晚晚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衣物,端正笔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佩剑放在桌上,耳朵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她在等待丑时。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安静的走廊突然响起脚步声,是湿湿哒哒的脚步。

啪嗒,啪嗒,啪嗒……

林晚晚睁开眼睛,拿起佩剑快步走到门口。

她用力推门,门好像被外面用千斤顶住一样,打不开。

林晚晚举起佩剑,奋力一劈,厚实的木门霎时间被劈成两半。走廊漆黑一片,还是什么都没有,林晚晚从腰间锦袋里掏出一张纸符,心中掐了一个诀,黄色的纸符腾空染起蓝色的火焰。

走廊的光景也在火焰的照耀下得以窥探一角,只见无数双暗红脚印从走廊向她走来,刺鼻的血腥味钻入鼻腔,腐烂的味道填满整个酒楼。

脚印绕过林晚晚往走廊另一端延伸,在木地板上落下吱吱作响的血痕,她意识到这些脚印不是向她走来,而是经过她,去往走廊的另一端。

震惊之时,林晚晚忽然感觉到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酒店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因为离得近的缘故,林晚晚终于看清老板的脸,整个五官扭曲变形,眼睛长在下巴上,耳朵歪斜长在脸颊上,看上去极其恐怖。

老板手中持着一盏油灯,他嘴角诡异地裂在耳后道:“客人,你破坏了本店的规矩,打扰到了我主人的休息。”

主人!

林晚晚心中大惊,相比让今晚一路追随她的邪祟落荒而逃的就是这位主人了吧。

说到这老板的身体发出咔咔声,像是骨头碎掉的声音,他扭曲着声音道:“丑时出门的客人,嘿嘿。”

他张开口,伸出手朝林晚晚猛刺过来。林晚晚拔出手中的利剑,将老板手臂劈成两段,接着迅速转身朝血脚印走的方法奔去。

所以的血脚印都在走廊尽头的房间戛然而止,这间房间的门也与其他房间不一样,是朱红色的木门,木门刻着精美又怪异的图纹,林晚晚一脚将门踹开。

房间内的景象,差点让林晚晚吐了。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涌入鼻腔,房间内布满了尸体,而这种尸体以一直极其具有仪式感的形式排列着,每一具尸体被斩断头颅,胸口破开,而原本砍掉的头颅正正地放在胸腔里。

尸体围绕成一个圆形,圆形正中央放着一口血色棺材。

林晚晚小心探出脚,身后门突然砰地一声关掉了,林晚晚重新抽出一张纸符,心中掐一个诀,然后将纸符贴在棺材板上,棺材板砰地一声炸开。

里面躺着一个年轻男人,眉如墨画,斜飞入鬓,脸上皮肤透露出一股缺乏血色的白,穿着一身玄衣。看起来是安息过的死人,但胸膛却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

是活人。

整个房间很安静,安静地能听见棺材男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正差异的时候,棺材里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

他抓着林晚晚的手往自己怀里一送,林晚晚整个人都落入棺材中,而原本被炸开的棺材板也腾的一下重新翻了回来。

厚重的棺材板死死地压在上面,林晚晚被迫与棺材男子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她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能接触到的皮肤传来刺骨的冰凉,不是活人能有的温度。

林晚晚想与棺材男子隔开一段距离,后腰却被一双手死死按住。

“你——”林晚晚狠砸了一拳到男人胸膛上。

“嘘,”他开口道,“外面有东西在听。”

林晚晚浑身一僵。

果然,棺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木板上抓挠。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贴着棺材缝隙嗅闻,发出湿漉漉的抽气声。

“别怕。”棺材男子语气有几分戏谑道,“他们进不来。”

棺材外的东西拼命地抓绕着棺材板,却怎么都进不来,发出刺耳的尖叫。

林晚晚艰难翻过身,希望与棺材男子保持一段距离,但空间太小,一切都是徒劳。但翻身的时候,手摸到棺材壁却感觉到凹凸不平的触感,林晚晚点燃一张灵符,蓝色的亮光填满整个棺材,棺材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繁复的符文。

上面的符文在幽兰的光线映照下,还泛着暗红色光泽,这些符文更像是象形字,林晚晚能勉强能出一个大概,几个字非常醒目“轮”、“生”、“死”、“转”。

林晚晚听上君说过几百年前有人想出了一个可以调换生死的法子。按常理说只有怨恨极大地“死人”才能偷走活人身上的灵气给自己续命,但这个法子可以让活人直接去夺取他人的灵气来延长寿命。但这么诡异的法阵只是传闻,并没有人真的践行过。

没想到今天被她遇到了。

不难猜测外面的人成了给棺材里的人续命的祭品。

想到这林晚晚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你想永生吗?”

话音刚落,林晚晚用手擦去棺材上的符文。只是轻轻一擦,整个棺材瞬间被外面的手撕地四分五裂。

腥臭的气息再次扑来,无数双血脚印围了上了,原本躺着地上尸体也以诡异的幅度站了起来,慢慢向林晚晚腿上探去。

而且整个房间好吵,林晚晚感觉耳膜都要炸了,明明没有人说话,她却听见无数人在凄声尖叫撕吼。

林晚晚挥剑斩断抓住她一摆的手,脚步敏捷奔向门外,她揣开隔壁房门,里面依旧是那幅景象,每个房间都说血脚印和被掏空身体的尸体,只是少了一口棺材。

林晚晚被吵地头痛欲裂,此地不易久留,翻窗的时候却怎么也打开不开,也听不见外面的风声,好像这个酒楼与世隔绝一样。

刚才那个棺材男子不见了踪影,门口出现酒楼老板的身影,他的身体几乎完全变形,脊椎弯曲成竖直,却在肚子处完全逆转,他直直看着林晚晚,语气非常暴怒接近嘶吼:“你坏我的好事,你坏了我的好事。”

他猛地飞扑过来,林晚晚用剑去挡,而剑鞘被他捏住的一瞬,立马生锈变成一把废铁。

等人要抓到林晚晚的时候,老人却想是受到很大惊吓一下,手惶恐地停留在半空,紧接着整个身子往后扬,惊恐地往外逃。

他惧怕的不是林晚晚,而是她背后的东西。

林晚晚也感觉身后人的气息,刚才那个棺材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他低声道:“开门。”

对,就是开门。

响彻房间的嘶吼就是开门。

他话音刚落整个酒楼都开始沸腾起来。

“开门,开门,开门……”

声音大得整个酒楼结构都摇摇欲坠。

酒楼里所以血脚印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密密麻麻朝林晚晚涌来,他们发出凄惨而又兴奋的尖叫,似乎将林晚晚的身体当成了“门”。

“开门,开门,开门……”

而所有声音都在外面破空传来的一声鸡鸣中戛然而止。

林晚晚双目骤然剧痛,两道粘黏的暗红色血线,不受控制得从眼角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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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也嫌命太长
连载中万年树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