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宋宴不禁怀疑他们会这样走到天尽头之时,一直将他牢牢背在背上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沈师兄?”
沈望抒不答,只仰头望向前方,面色沉重,双眸间隐隐有一丝忧虑之色萦绕。
宋宴寻着目光看去,高耸的城墙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痕迹,或刀剑造成的划痕,或拳头造成的裂痕,或血染在上面形成的暗红色的痕迹。
林林种种,远远看去,说不出的渗人。
尤其是那城名,更是不由得引人无尽遐想。
“罪城!”
如果猜的不错,这里的居民多半不是什么好相处之人。
手指下意识抓住了沈望抒后背的衣服。
“沈师兄,我们……要进去吗?”
沈望抒点头,“北域气候恶劣,长时间待在外面,很容易寒气入体,损伤根本。”
“此地有结界,可以阻挡一些寒气。”
正因如此,每个来北域的人都会选择来此暂住。
可来北域的都是些什么人?
大多是在外面活不下去的亡命徒,少部分是犯了事被罚来此地苦修的子弟。
这两类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不把人命放眼里,不把道德当回事,只信奉实力至上。
若非没有第二选项,沈望抒绝不会带宋宴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宋宴倒没考虑这么多,一听里面要比外面暖,急忙催促。
“既然这样,那我们快进去吧。”
沈望抒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迈步前行。
罪城与外面的城市截然不同,没有守卫,就连城门都没有,就这么大剌剌敞开,所谓的门禁肯定更没有。
至于里面,比之外面还要狂野,每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脸上都带着戾气和很浓的血腥味。
宋宴只是因为好奇扫了一眼,就被特别凶狠的瞪了。
他连忙将脸埋入沈望抒背面,不敢再看。
直到两人来到客栈,沈望抒将他放下,他都没敢抬头去打量周围。
“老板,一间客房。”
声音好听,语气温和,一听就是刚来此地的贵族公子哥。
客栈老板内里不屑,但表面还是带上了礼貌微笑抬起头。
可这一抬头,他就愣住了!
无怪其他,实在是这位少年皮相实在太好,比之部分女子还美了几分。
若是在外界倒还好,可要是在罪城……啧啧,这少年怕是一个月都活不了。
老板遗憾,却也没打算提醒,毕竟这种事在罪城见惯了,他早已麻木。
刚刚之所以唏嘘,也是看在少年一副没经过黑暗的干净样罢了。
“不知客人需要哪种房型?”
“何意?”
“我们这里有普通房间,还有供客人长居的独立院落,只不过价格相对贵一些,但里面的设施绝对是顶级的,每个住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呢。”
若是以前的客人知道这老板这么说,那绝对会忍不住破口大骂。
什么顶级,房顶都是破的,院落里长满了杂草也不清理,比马棚都不及。
就这,还十灵石一个月!
脑子有病的才会选!
某脑子有病人士似乎觉得很不错,都没提出先参观房间,就拍了板。
“既如此,那就选独立院落吧。”
老板乐呵呵的连声答应,内心想,又骗一个。
不愧是人傻钱多的公子哥,就是好骗。
“好好好,那我这就让人带客人去。”
伙计对此也习惯了,一把人带到目的地就极快闪人,生怕慢了片刻会被寻麻烦。
而被落下的两人则站在一片荒凉的院中,相顾无言。
“诶,这是……”
突然,宋宴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走到靠墙角的那株腰粗只剩枝丫的树前,细看了片刻。
“是樱花树,居然是樱花树?”
沈望抒走了过来,好奇的重复了一遍。
“樱花树?”
宋宴点点头,“嗯,我在我的家乡见过,它的花是粉色的,开的时候特别好看,结的果实是红色的,很好吃。”
“不过……”宋宴注意到了地面的积雪,不免有些失落。
“这里这么冷,它应该开不了花吧。”
沈望抒将手放在上面,轻声笑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灵力涌入,原本光秃秃的枝干居然冒出了花苞,不多时,花苞缓缓绽放,粉色爬满了每一处枝干。
风吹过,花瓣纷飞。
沈望抒侧目看去,不由暗叹。
的确很好看。
就这样,两人便在此住了下来,破烂的房间在沈望抒手中化腐朽为神奇,完全变了样,内里布置也变得跟客栈老板所说的一样,任何一样放在外面都得引人惊叹。
至于宋宴,拔完了院中杂草,又开辟出一小土地,往里面撒了一些蔬菜种子,蹲在地上十分虔诚的祈祷了一番。
毕竟,这里气候恶劣,估计也很难买到新鲜的蔬菜,但愿它们能活。
“砰!砰!砰!”
突然,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蹲在地上的宋宴愣了一下,随即起身望向刚装上不久的大门。
与此同时,沈望抒从里面走了出来,下意识转头,见宋宴无恙,仍好好待在那里,不免松了口气。
缓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出乎意料,来者竟然是一位正值妙龄的姑娘。
“请问,姑娘是有事吗?”
虽然这位姑娘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此地毕竟是北域,对不认识的人,多少还是得有点戒备心。
尤其是……宋宴还在身后,他就更不可能松懈了。
柳颜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对着沈望抒微微一笑。
“小女子冒昧前来,还请公子见谅。”
“柳颜本打算提醒公子别被那黑心老板骗了,不成想,来迟了一步。不过,公子如此厉害,将此地装扮了一番,竟真的像那老板形容的那般了。”
沈望抒回以一笑,“多谢姑娘好心前来提醒,在下也不过是对此地略做了一番修缮,当不得姑娘如此称赞。”
“小女子柳颜,就住在公子隔壁,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沈望抒念及若告知真名,难免会添一些没必要的麻烦,他一个人倒无所谓,有了宋宴以后,多少得有所顾忌。
“在下沈白,这位是宋珞,平日若是有什么地方打扰到柳姑娘,还请见谅。”
柳颜摇了摇头“不妨事!沈公子不必客气,平日若有需要,言语一声便是。”
沈望抒点头应下,双方又寒暄了几句,柳颜这才提出了告辞。
没走多远,柳颜便遇到了等在那里的下属,观其面容,赫然是那位骗了沈望抒他们十灵石的老板。
老板小心翼翼地看着柳颜。
“大人,这次的可还满意?”
柳颜脸上的笑深了些许,点点头,“不错,极好。”
见此,老板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大人修行的功法特殊,需得与人双修,将对方的灵力纳为己有。可大人又是个挑衅的,尤好皮相好的男子。
因此才开了客栈,派属下担任老板,替他物色人选。
“不知大人打算何时动手?”
柳颜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一想到对方那貌比谪仙的容颜,心里升腾的火气就怎么也灭不了。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果断说道。
“今晚!”
宋宴见沈望抒关了门后,表情有些奇怪,不由问道。
“沈师兄,怎么了?”
下意识想回没什么事的沈望抒记起了他不应该对宋宴隐瞒。
便老实回道:“那位柳姑娘并非良善之人,最近几日,或许会有所动作。”
尤其是那隐于眼中,几乎没有掩饰的**,令沈望抒极为不喜。
宋宴对这方面比较敏感,也察觉出了柳颜对沈望抒不怀好意的神情。
“那要不要提前做准备?”
沈望抒摇了摇头,“还是先看看对方会有什么动作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个道理从古至今,无论在哪里都同样适用。
宋宴也赞同,毕竟此地对他们来说还很陌生,贸然行动,很有可能会招致更大的麻烦。
还是先看看对方会出什么招吧。
不过……
宋宴不知想到了什么,拉住沈望抒的衣袖,红着脸,小声道。
“如果……如果我也对沈师兄……露出那样的表情,沈师兄……也会像讨厌她那样讨厌我吗?”
沈望抒似乎打算自行想象一番,可怎么也想不出那会是怎样的画面。
倒不如说,对象置换,他对宋宴露出那样的表情还有可能一些。
……
如果是那样,阿宴会讨厌他吗?
见沈望抒久久未曾回答,这似乎喻示了什么,宋宴缓缓松了手。
“对不起,沈师兄,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手下垂的瞬间被人牢牢握于掌心,紧接着距离无限逼近,下一刻,嘴唇被一触而过。
很短,但温度却像是牢牢印刻在了上面。
宋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刚刚……那是……
手指下意识抚摸被触碰过的地方,宋宴严重怀疑刚刚可能是出现了幻觉。
“你我既为道侣,怀有这样的心思,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若是阿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我才会失落呢。”
宋宴:“……”
刚刚,他是幻听了吗?
“不过阿宴还小,这种事,得再等等。”
宋宴下意识反驳,“我十七了!”
若是作为普通人,已经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怎么可能还小!
等等——
他这么说,岂不是……在告诉沈望抒……他其实……
宋宴脸瞬间变得通红,头都快埋进地里了,双眸紧闭,根本不敢睁开。
沈望抒望着这一幕,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所以他才想象不出嘛。
毕竟,他的阿宴可是连想一下都得脸红半天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用那种眼神来看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