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切断了给主城的供电,技术人员赶来修复需要时间,这里的人也未必肯修复。”
“我们只负责抓人,其他事不用多管。”
“那个小孩怎么办?又把他带回医院吗?我觉得不太安全。”
“他接触的人都是嫌疑很大的……”
“带回研究所,我亲自看着他。”
徐妄蹲坐在路边,望着大片杂草出神。因为没有专人打理,土地也不适合农作物生长,所以杂草疯长,占领了大片土地。
兰洁被放在一个密封的透明仓里,安静地睡着。
“她死了吗?”
可能是因为有风,所以蒲公英很多,白色的小圆球分散在绿色草丛中,低空飘着它毛茸茸的种子。
“只是受伤程度严重,目前处于休眠状态,这是医疗仓,最迟后天就能醒来。”
“送给我的吗?”越时绥脱下手套,接过徐妄刚从路边摘下的蒲公英,“谢谢。”
蒲公英的种子也很好看,不一定非要送花。
“谢谢你的毯子,不然我们带的工具,都会伤到她。”
何潍忽然插入,从越时绥手里夺走蒲公英,对着它猛吹一口气,白绒绒的小球散开,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
“这是你们应该谢的。”
这个人类既没有礼貌又不懂浪漫。
“我做错什么了吗?”何潍看着徐妄怒气冲冲的背影,疑惑地问。
“没有。”越时绥冷冰冰地回答。
“我就说现在的小孩都脾气大,”
“你这次出差的奖金没有了。”
“?这次行动本来就没有奖金。”
“啊,”越时绥戴好手套,“你提醒我了,那就从你年终奖里面扣。”
何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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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妄的东西不算多,衣服清一色的白衬衫,生活用品就几件,还有一些刚买的小装饰品。
他离开得太久,玫瑰花已经枯萎,徐妄把它用报纸包裹起来,放进箱子里。
越时绥接过他的箱子,“好轻。”
“还有一个东西,这个轮椅。”
徐妄还有点舍不得,毕竟是陪伴了他一个多月的代步工具啊。
“一直没有人来找我要,这是医院里面的,我要还回去。”虽然他确实很喜欢,但是不能据为己有。
等有钱了自己再去买一个。
他们在搬东西的时候,徐妄在跟织锦里的小春交流。
“你做了什么?我感觉全身上下都是暖暖的,好像失去的力量补回来了。”
之前让它去接住人,还是有点累的,织锦缎里面残存的信仰本来就不多,只出不进,早就消耗得不剩下多少。但是一觉醒来,徐妄发现自己又恢复如初,甚至状态比之前更好。
“那个人,我接受了她的祈愿,她愿意信仰你。”
“可是她只有一个人,力量为什么会比其他人加起来还要多?”
“因为她有很强烈的愿望。”
愿望,又或者说**,越强烈,神明收到的力量越大。
其他的所谓信徒,都没有这样强烈又迫切的愿望。
如果说之前收到的是涓涓细流,那么兰洁的这股就像是突然冒出的山泉水。
“她的愿望是什么?”
“她的女儿能够健康长大。”
难怪比其他人加起来的力量都要强大。
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愿意去相信虚无缥缈的东西,舍弃原有的信仰,成为神明的信徒,只为了女儿有可能会因此受益。
临行前,徐妄最后看了一眼地面上的风车,断断续续,却不曾停歇。
至少,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相信神明存在的人。
人类还不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走了,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舍不得这个地方?”
徐妄摇头。
“希望他们都收到了我的礼物。”
“交到了朋友?”
“不算朋友。”
“你看,所有的风车都在转动。”
蒲公英的种子漫山遍野地飞舞,这里一直都会有风吹过,是神明的礼物。
徐妄被送来椿城时,是一瞬间的事,他记得自己走出通道,转眼久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人们告诉他这里是椿城。
但现在他们需要乘坐专门的交通工具回去。这意味着他跟越时绥相处的时间又长了一点,徐妄很高兴。
何潍还担心他第一次坐空中列车会害怕,但徐妄显然不是普通人,虽然完全没有见过,但没有一点恐惧,也没有刚去主城的人的局促,而是不懂就问,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意思。
这倒省去了他想要主动介绍维护少年脆弱自尊心的一番好意,不过,徐妄问题略多,而且,他只问越时绥。
何潍隐约感觉自己被排挤了,但他毕竟是个成年人,不好因为这种微妙的感受去抱怨什么,于是不动声色接过话,想要加入讨论。
原来是担心徐妄初来乍到不好融入可能会觉得干干,现在情况完全想法,反倒是他格格不入。
还没等他弄清这种被排外的诡异感从何而来,他们就已经上了车,把他跟兰洁丢在了另外一车厢。
“我说呢!难怪对别人那么热情,有说有笑的,原来是想把看守任务留给我!”
何潍骂骂咧咧上了另一节车厢。
徐妄和越时绥并肩坐在列车上,身后是深蓝的云层和天幕,底下是灯光和建筑。
另一个人带着兰洁在隔壁车厢,那里有专门安放医疗仓的地方。
他们并排安静地坐着,列车在空中穿梭,仿佛漫游在世界尽头。
“有点太安静了,要听歌吗?”
“这是什么?”
“耳机。”
越时绥从来没有在主城见过这个,由细长的线连接着,末梢有两个椭圆的类似通讯器的东西。大家早就抛弃有线耳机了,人们日常出行都是带着小型的通讯器,跟随身携带的电子智能面板连接着。
这是一个教会里面的小妹妹送给徐妄的玩具,到他手里的时候,电量已经不多了,他找了很久才买到这种型号的电池。
因为过于老旧,并且已经停产,所以他买到的是老板在一个小电动玩具里面拆下来的电池。现在都是用的微型电池,像芯片一样,又小又薄。
“要么?”
“好。”他接过粉色线的一端戴在右耳。
歌词听不太清楚,只能听见伴奏,很独特的曲调,像是某种生物的悲鸣,又像是从远古而来的风。
里面只有十首歌,轮播到第三遍时,他们终于到了。
“下车。”
“哦。”
徐妄原本头抵在金属杆上,移开的时候,额头上有淡淡的红痕。
他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很亮,高楼林立。
脚踏出车门的那一刻,他脑中划过一个想法,想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想要这条通道永远没有尽头。
“伸手。”
他把耳机还给徐妄。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其实应该一到站就取下来还给他的,这样有点不太礼貌。
可能是那首歌还没有放完,可能是这个距离太微妙,可能是因为没有人开口要,所以他就不太想还。
出来吹了点冷风,他从刚才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去想,只是安安静静地听一首歌。
“今天比较晚了,先去我家休息,明天带你去领通讯器。”
外面的灯眼色杂乱,还不如刚才沉寂的黑暗。
徐妄很乐意能够多跟他再多待一晚。
越时绥的家距离研究所很近,徐妄甚至能看见研究所背面的医院天台。
“这个房间今天下午机器人打扫过,卫生间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浴袍也有,晚餐要吃什么可以跟机器人说一声。”
这个房间比他之前住的地方都要大,徐妄很喜欢那个落地窗。
“你没有别的要问我?”徐妄本来都做好被当作犯人接受质询的准备,但一路上越时绥都没有说什么。
“别人问我问题,我都是看心情回答。”
“如果是你来问,我什么都会说的。”
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类。
“你会如实说?”
他重重点头。
“那么,你是谁?”
“或许你相信世界上有神明存在吗?”站在你面前的就是。
“我没有骗人。”他眨了两下眼睛。
确实没有骗人,测谎仪一声都没有响。
“早点睡,明天要去做检查。”
看来是被洗脑得很严重,已经开始影响日常交流了。
他觉得医院的检查仪器肯定出了故障,不然怎么把没治好的病人放出来。
“好吧,晚安。”徐妄知道他肯定没有信,因为他没有感受到一点力量的波动。
相信神明存在,神明会感觉到的。
他把织锦铺在床上,线条色彩不断变幻,最后变成了一张黑色的地图,偶尔有星星点点的几盏灯,那些是他的信徒。
有的灯明灭不定,说明他们的信仰并不坚定。
对他有所祈求,徐妄就能从中获得力量。
“那里情况怎么样?”
“发电多了,今天晚上大家都开灯庆祝,信徒也多了好几个!”
“这样下去,信徒会越来越多!”小春觉得未来一片光明,银鱼欢快地在织锦缎上游来游去。
“但愿如此。”
希望他们能够知足。
他就这么躺在床上,织锦也没有收。
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把自己的左手腕凑到眼前,已经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翻身时感觉压到头发,头皮好痛。
“好像也没过多久,怎么又长了?”
他捞起自己被压住的头发,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