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深紫与幽蓝的光带交织，这里夜晚的天幕远比海底看到的要绚烂多姿。
细碎星光下，荒无人烟的黄沙中有一个人静默伫立。
百年时光在他眼前悠悠而逝，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世界早就千疮百孔。
徐妄看完这一切，一言不发，原路返回。
还有很多不解的地方，比如战争的原因，又比如为什么最后会选择合作，而且，他还是不知道菲诺真正的死因。
他看到的只是一些剪影，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查证。
虽然很不喜欢这种场景，他还是不得不继续去找相关的信息。这些画面让他很不好受，只是旁观就已经感到疲惫。
他从来都没有产生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情绪，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苏醒。
回到塔楼里，本来想第一时间去找菲诺，但是人不在，只好先回自己房间。
不过仆人对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好，不同于第一天的冷漠，所有人都对他笑脸相迎，日安问好。
塔内阴暗压抑的分为似乎淡了些，所有人都是很轻松的表情。
“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那个管家终于看不惯把霍尔干掉上位了？”
换了一个正常的主人，所以大家很开心？
他拉住过来对自己行礼问好的侍女，询问：“今天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大事？”
“公爵大人说，他要举行婚礼。”
“婚礼啊，好像人类都很喜欢这种仪式。”难怪来来往往的人都神情喜悦。
“等等，跟谁结婚？”
“天呐，作为司仪的您竟然还不知道吗？”
“司仪？”那是什么东西？
“是啊，公爵大人说，您作为公爵夫人的兄长，想让您来担任司仪。”
“兄长？”他是谁的兄长？
不会是，“不会是他跟菲诺的婚礼吧？”
他们才见面几天，已经进展到这个程度了？
那他应该算这个什么公爵的丈母娘？
呸什么丈母娘，应该是岳父。
果然所有的父亲跟女婿的关系都不好，终于理解他一开始对霍尔的敌意是从哪来的了。
“公爵大人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他会尽快准备好的。”
徐妄暂时还不打算跟这个未来“女婿”计较，既然都说让他随便提要求了，那他当然不会客气。
霍尔很守信用，办事效率也很高，今天把徐妄需要的书全都送到了他房间。
徐妄懒得一本一本翻找，直接让所有书都立起，迅速翻页，需要的文字通过意识筛选浮现在空中，围绕在他的周围，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当初挑起两国战争的原因，是因为在海底发现的一块遗骨。
这骨头看不出是什么生物的残骸，但格外莹白透亮，从中可以提取出巨大的能量，像石油一样。
能源，从来都是掠夺和争端的起始。
海底城这一方的人胜了，他们获得了大量骨头，并且榨取能源，建造了一座发动机，靠这种骨头燃烧释放出来的大量能源运行。
为了获得更多的能量来源，当权者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们要召集所有人的力量，打造一座海底城。然后去探寻更多的能源。
战败方为何答应呢？
因为他们没有先进的技术，对方承诺在迁居海底后地面上的资源都归他们所有，他们定期还会向地面输送能源。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还能从中获取利益。
双方就此达成协议。
寻访了塔楼里一些年迈的老人，还有其他的知情者，徐妄拼凑出了这样一个真相。
“所以，我们现在所有的那些能源，其实都是从尸体里面提取的？”
越时绥的事情结束后回来，三个人在徐妄房间里会面。
地上接应的联系人已经找到，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出去接头。
徐妄则分享了自己这些天的发现。
“没错。”
“那为什么要急着上来？”周琼霖不解。
“因为，从十年前开始，所有收集到的残骸都已经被榨取了价值。”越时绥回答。
“你们常年在深海探索，也没有找到吗？”
“连替代品也没有。”
所以只能常年燃烧劣等的仿制品，但弊端也很明显，就是完好的生态系统被破坏，海底城能负担的人越来越少，继续这样下去，在海底也撑不了多久了。
“那是我的骨头。”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心情平静，语调也没有任何起浮，就像在说明天多云。
静得只能听见几个人呼吸的声音。
“那是，我的骨头。”
神明最初是有身体的，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徐妄已经记不清自己的本体是什么样子。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应该是很大很大的，比海里最大的鱼还要大一些。
出于他也忘记了的某种原因，他舍弃了自己的身体，意识沉眠。
难怪他醒来这么虚弱。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周琼霖不懂是正常的，徐妄懒得多说，越时绥也没有理他，他自讨没趣，悻悻离开。
“可能是因为太大了不方便，也可能是因为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总之，很久之前，我就舍去了。”他平静地阐述事实。
“这是什么眼神？我有那么可怜？”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徐妄觉得很不自在。
越时绥下意识抚摸自己心口。
侦察科的人，都配备了一条穿着白色珠子的项链，那东西洁白莹润，又十分坚硬。
是前辈们给的样本，他们一直苦苦搜寻的东西。
原来是，骨头么？
“你会不会，疼？”
说实话，没有感觉，就算有，也不记得了。
所有人都走后，越时绥把链子拿出来，递给徐妄。
“对不起，不知道是你的东西。”
“你一直带着，是想要找到它？不过很可惜应该没有了，不然我肯定挖来给你。”他说真的，如果越时绥想要，徐妄肯定全部给他，反正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我的骨头是不是很好看？”洁白莹润，又很坚固，能保存很久很久。
没有比这更好看的骨头了。
“是，很好看。”
“那你继续带着，不许摘下来。”
“刚好，把这个也带上。”
这是一条他用头发编成的长绳，原本想送给越时绥当手链的。
“本来想要编双层的，太难了到现在也还没有编好，有点长，当手链不太合适，就用来串这个珠子吧。”
银灰色的长链，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
这座海底城的地基，是他的的部分躯体。
不过它已经变成最简单的无机物，跟沙土没有什么区别。
他不记得自己舍弃躯体的理由，但肯定不是为了拯救世界之类的，如果这具他不要了的身体对人类现在的困境有用，他也不会在意这些。
只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带来好的结果。
所以也不用告诉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