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时绥有自己的事要忙，知道徐妄在这里不会有危险，没有细问他去做什么。
徐妄也觉得不必多说。
当初他就是被一个小女孩捆住装进箱子里，扔进了大海。
如果他当时再虚弱一点，或许真的会没命。然后继续沉睡，漫长的几十年，甚至成百上千年。
这种差点栽在人类小姑娘手里的事迹，说出来一定会被人嘲笑。他当然不会让更多人知道。
这里的门锁对于他来说形同虚设，但是顺利出门后，他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塔楼内部太大了，他不认识路。
现在没有代步工具也没供他驱使的人，他只能一间一间的仔细搜过去。
等到终于找到人的时候，天都亮了。
他原本想要趁着月黑风高好恐吓人的计划失败了一半。
小姑娘刚刚起床，在左右两个女仆的帮助下，穿上一件又一件的内衬。最后再套上一件轻盈华丽的罩衫。还有一个女仆在她身后帮忙整理裙摆。
晨光下美丽的少女对着镜子梳妆，恬静和谐，油画一般的场景。
谁能想到这样的女孩子能面不改色地去杀人呢？
徐望轻叩了下门。
声音有点下，被房间内衣料的摩擦声掩盖过去，没有人来开门。
当然，徐妄也只是礼貌性地通知，下一秒门便敞开。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女孩眼底划过一次惊愕，即压下来。
“你们先出去吧。”
她面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社交微笑。声音就十分甜美。跟那天要把他扔出去的语气一模一样。
“我知道您，还有您的同伴们，都是霍尔的客人，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我想你欠我一句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当初将您做错人成别的人了。您的样子，简直跟画上的人一模一样。”
那天只看了一眼，徐妄其实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她美丽又恶毒的微笑。
不过在这里，能穿着华丽衣服，还能使唤那么多人的，看来他也是这座塔的主人之一。
根据仆人和守卫的话，这座塔里有三个主人，霍尔公爵，跟在他身后的女管家，还有女管家的双胞胎妹妹希娅。
“希娅，很美丽的名字。”没有合适的地方，徐妄找了个矮脚凳站着，这样显得更有气势。
“谢谢。”仆人都被她赶了出去，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徐妄看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有感而发：
“海底城里有一种蔷薇，只有刺，没有花。”
“有这样新奇的东西？看来您这趟旅途十分有趣，收获不少。”虽然对面前这个人很不喜欢，但她的教养还是让她对着徐妄优雅行礼。
作为回应，徐妄理应欠身回礼，否则会被认为不够绅士。
但他可是神明，不想遵守人类这些繁琐且无用的虚礼。
“我的意思是，它很适合你。”
无花的蔷薇，只剩下尖刺。
“虽然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不过还是非常感谢。”
暂时还不能动他，希娅想，最要紧的是那个被霍尔藏起来的少年。他只是一个面容相似的替代品。
“外面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您不一起去吗？”
不论何时，贵族的礼仪和家族的教养都不能丢，虽然她现在真的很想把长着这张脸的徐妄关在门外。
果然不论什么时候，这张脸看着都令人生气。
“很抱歉，”徐妄侧身，玻璃窗上留下淡淡的影子，“不过现在开始，未来一段时间你都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顺着门缝生长，将门牢牢焊住，末端长出了花苞，却没有开花。
“等到尖刺褪去，花苞绽放，你就自由了。”
当然，这都不是普通的花，只要她心存怨恨，这尖刺永远不会褪去。
仇恨是它们最好的养料。
徐妄没打算把他困住太久，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毕竟他也被迫在海底城呆了那么长的时间。
最多不过一年，藤蔓就会枯萎。
说完，他轻轻从窗户跃出，最后一片衣角离开窗台的那一刻，交叉的藤曼立刻缠绕上去，密不透风。
他径直向外走去，不管身后传来的捶打玻璃的闷声。
“来人，来人！开门放我出去！”
“姐姐，去找我的姐姐！让她过来！”
窗边的人影没有了，随后是频率高且剧烈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徐妄没有想困住她多久，小惩大戒，他本人也没有想到那个小女孩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恨意。他们只有一面之缘。
当然不是对徐妄的，而是对他那张脸。
她或许知道些什么，关于霍尔，关于菲诺。
不过徐妄不喜欢这个女孩子，所以也没有问话的兴趣，也不打算让她成为自己的信徒。
所以只是为了报复把她困住，没有花很多心思在她身上。
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他从高处的窗台落下，踏着织锦和一些交错的屋檐作为落脚点，很顺利出了城。
不出意外，现在越时绥应该已经找到办法出去，徐妄没有告知他自己的去向，因为他要去找菲诺的记忆中，他死去的地方。
或许他能知道更多东西，比如，当年战争的起因和过程，以及，人类分裂的真相。
两边都没有人记录下这段历史，那么他只能自己去探寻真相。
凡是发生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
走路太累，地面上没有比马车更快的交通工具，刚来这里的几分新鲜感散去，徐妄已经开始思念海底城了。
不过这里人很少，他找到一个角落，把织锦拿出来铺在地面上，现在他已经可以操控它飘很远。
这里的风似乎要更凌厉些，有时候还会擦过几片云，路上偶尔还能遇见几只鸟儿，好久都没有飞得这么畅快。
不知道前行了多久，太阳从前方落到了他的身后，徐妄看见了菲诺记忆中的那片古战场。
已经几乎没有什么痕迹，只剩下一点断壁残垣。
这世界上是没有魂灵的，他无比清楚这一点。
人死亡之后，身体都会逐渐被分解掉，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这个世界。
新生的事物会代替旧事物。
可他却好像听到了绝望又无助的悲鸣，仿佛是不得往生被困于此的魂魄在痛苦中挣扎着嘶吼。
是时间都洗不掉的痕迹。
虽然死亡在他眼里算平常，但他还是很讨厌人类特有的为了掠夺而发生的大规模战争。
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能找到的有用信息少到几乎没有。
虽然死亡在他眼里算平常，但他还是很讨厌人类特有的为了掠夺而发生的大规模战争。
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能找到的有用信息少到几乎没有。
当初的战场已经黄沙漫天，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也没有战争的痕迹，什么都看不出来。
徐妄抬起右手，所有被掩盖的事物穿过时光，从黄沙中浮出，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都是百年前的人了，语言跟现在不同，但徐妄能听懂意思。
是开战的前兆。
风沙里有战鼓声，激情澎湃。
面容服饰不同的两拨人在对峙。
双方开战，两败俱伤，分裂。
两边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又再次会面。
能源告竭，继续留在地面上，没有出路。
于是双方开始合作。
一半的人随着城市沉入海底，一半的人留在地面。
土地被黄沙侵蚀，生命被逐渐吞噬，地上出现了许多荒原。
海底与之对应的，是能源被抽取后，吸收污染的深渊。
他从荒野中苏醒，途经深渊，到达人类海底主城，又再次回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