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过后，这处隐秘的山谷成了他们的新训练场。
维兰能看出，比起华丽的人造宫殿，连加更喜欢这些天然的森林和山脉，休息时，他常常站在高处眺望远方。
但更多时候只有连加一个人单独训练，维兰很忙，不能经常陪他。
不少时候，当他们并肩同行跨出小楼大门，卡洛斯派来的仆人就会叫住维兰，告知他等会儿会有重要的会议，需避免远行。
而这时的维兰往往脸色不太好，不过让连加不解的是，他从未表示过拒绝，总是在嘱咐连加自己照顾自己后，就沉默跟着仆人离开。
他对帝王唯命是从，这种举动并不符合维兰的性格，连加不由得开始好奇，那究竟是什么重要会议。
维兰一直不喜欢赏雪月，因为这整整一个月里，他都会被困在伊莱身边，哪也不能去。
倒不是说伊莱会对他做什么，当他没有失误时，伊莱就不会惩罚他。
恶神虽然残忍，却出奇地重视规则，从不会主动打破自己设立的界限。
可就算不被惩罚，他在伊莱身边也不会自在。
他在赏雪月的工作，更类似于伊莱的贴身仆人，伊莱去哪都会带上他，却不会要求他做什么，只是让他保持寸步不离的状态，并确保回头时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脸。
维兰从没掩饰过自己对这种工作的不耐烦，他宁愿外出做任务，也不想做一个称职的贴身挂件。
可传统就是传统，而他还没有强到可以打碎这些。
这天下午，萨兰王宫接待了来自蒙罗大陆强国的王室贵宾。
维兰站在人群最后方，确保自己站得足够远，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也确保自己足够近，留在了伊莱的视线范围内。
他仍然戴着头盔，用冷硬的盔甲挡住了面容，不想别人看到他的脸。
而现在，他庆幸这头盔的存在，因为他小时候曾经见过这些人，在他还是某个国家的王子时。
也许他们对他已经毫无印象，这是最好的，但他不敢冒险，不想让自己身在萨兰帝国的事流传出去。
很不幸的是，他的顾虑被发现了，当伊莱回过头，发现他在远远注视着那些王室成员时，嘴角便勾起一个弧度。
当夜晚的宴会结束，安静的宫殿内，维兰等待着伊莱让他离开的命令，但奇怪的是，伊莱只是坐在王座上，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台下的他。
他疑惑抬头，对视回去，伊莱便缓步走下台阶，笑着来到他面前，“我送你。”
“什么？”维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出疑问。
脱口而出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令人惊讶的是，今日的伊莱性格平和得不可思议，他不在意，“天黑了，我不放心你。”
说着话时，冰凉的指尖不容抗拒地牵起维兰的手，即使隔着手套，毛骨悚然的低温还是立即传来。
“你是我宝贵的财产，小心点对待总是好的，走吧，小王子。”
维兰努力控制自己的鸡皮疙瘩不要跳起，任由伊莱牵着他走出宫殿。
他不喜欢伊莱叫他小王子，伊莱这么做的时候总是带着戏谑的意思，王子一词不含有任何尊敬，反倒是将它变为了一种宠物名号。
和维兰这个名字一样，都是主人对宠物的爱称，以及轻蔑。
原本维兰以为伊莱会大张旗鼓，就跟他每次出行时的华丽队伍一样。
可这次不同，他遣散了包括卡洛斯在内的所有人。
走出宫殿大门的时候，维兰发现了两道不友善的视线，回头一看，罗斯和卡洛斯正远远注视着他们十指紧扣的手。
不止维兰察觉到了，他们也能感受出来，最近的伊莱透着反常。
最明显的迹象就是，维兰已经很久没受伤了。
这并不是说伊莱喜欢暴力……好吧，他是喜欢没错，但也没有达到每次私人召见时都使用，有时他也想温柔对待维兰，和可爱的小宠物拥有一个浪漫完美的夜晚。
可问题是，维兰不肯。
他总是反抗得很厉害，拒绝服侍自己的主人，即使知道最终结局都是败北，仍然反抗。
他似乎不能容许自己不努力就直接认输，所以每次都伤痕累累。
这是他的优点，至少目前，伊莱喜欢他反抗。
包括维兰在内的很多知情者都知道伊莱在这方面的沉迷，但是一个月过去了，他都没有再在维兰的身体上创造新的痛苦。
这很异常。
也许这是什么精神折磨的前奏？维兰心想，暴风雨开始前总是宁静的。
和伊莱并肩同行的感觉很奇怪，他们从没这么平等过，维兰尽量不去看两人十指紧扣的手，而是把视线移到道路两旁的雪景上，让思绪从那只冰冷的手上飘离。
这种顾虑并不是毫无根据，很难把伊莱的残忍归结为单纯的暴力，它不是那么纯粹的东西，用一种精心设计的、带有表演性质的统治艺术来总结更为适合。
很多时候，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目的是让受害者不仅在肉.体上痛苦，更在精神上彻底崩溃。
维兰已经习惯他在自己的人生上进行编排，并且丝毫不怀疑他会在某场贵族聚会上公开自己的奴隶身份。
而目前，这确实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
果然，当他们停在小楼门前时，伊莱忽然开口了：“害怕被他们看到吗？我是指那些曾经认识你的人。”
“并不。”维兰的回答滴水不漏，“我是属于陛下的，这是一种荣耀而非耻辱。”
伊莱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似乎在明知是假话的情况下还去思量着这话的真假，试图找出其中除恨意以外的感情。
当发现维兰始终面色不改的时候，他伸出手，扫去了那单薄肩头上积攒的雪花，温柔笑了，“这才是我优秀的骑士。”
如果不考虑两人之间的深仇大恨以及维兰浑身紧绷的情况，这样的行为近乎恋人间的亲昵。
伊莱的声音也轻柔得极其异常，他居然在说——“这段时间我在考虑对你好一些，你上次差点死去，我不想再让这种事发生了，我不想失去你。”
这又是什么试图击碎他的恶毒方法吗？
维兰既困惑又警惕，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他试图在恶神的话语里找到熟悉的恶意，但是失败了。
这真的太奇怪了。
只能说明伊莱又有新的折磨方法了。
忽然，两人都察觉到一阵强烈的视线，同时抬头去看，连加正站在二楼的露台，疑惑地望向这边，似乎不懂为什么两个男的要靠这么近。
“你的仆人来接你了，”今天的伊莱真的温柔得不可思议，居然没有过多纠缠，最后对维兰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去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月光下，那张温柔笑脸并不是幻觉。
可维兰还是出了一后背冷汗，连加这个白痴，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出来。
他刚刚差点以为连加会被伊莱杀掉。
恶神不喜欢他们独处时被人打扰。
有些时候维兰也在疑惑，上次任务失败时，为什么伊莱会放过连加？
这并不是说他也希望连加和自己一起受罚，而是他知道伊莱的占有欲有多强，有多不希望自己身边出现第二个人。
以前不是没出现过觊觎他的人，那些人往往都活不到次日清晨。
五年前的一次庆功宴上，贝瑟尔只是不小心碰到了维兰的手指，就被伊莱斩去一条手臂，并且还是命令维兰亲自动手。
和他走得太近就会成为新的目标，他和连加的不和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保护。
但很难想象，当真的发生什么时，伊莱会留下一个奴隶的命。
所以，维兰需要拿到一个免死金牌。
那晚过后，伊莱每晚都会步行送维兰回到小楼。
伊莱很少在已经征服的领土漫游，大多数低级士兵甚至从未见过他们的国王，但那份颤栗的气场和神圣的长翼神环，世间也只有他一人拥有。
沿途的仆人和士兵们总是睁大了眼睛停下，眼中充满了对帝王的惊奇和无知的钦佩，目送着这对奇异组合离开。
帝王的特殊对待并没有让维兰“恃宠而骄”，他一直清楚自己的位置：王冠上的装饰品，饲主能随意取走性命的宠物。
小的时候，他为了能在这座吃人的王宫中活下去，付出过数不清的代价，现在还不得不委身于仇人，而这都是为了活下去。
他人生的首要任务是打败伊莱，他将利用所拥有的一切资源来达到这个目标。
只有活着，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杀死伊莱，在此之前，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一个月的护送，一个月的折磨，但一个月后，随着赏雪月的结束，他又能回到从前的节奏了。
伊莱对此似乎有些惋惜，最后一晚，他没有直接回到小楼，而是牵着维兰的手在花园新落的雪地上漫步，直到凌晨时分，维兰浑身都冻僵了，也没有松开手。
不过还好，赶在维兰真的被活活冻死前，伊莱总算带他回到了小楼。
“我希望以后也能继续这样。”伊莱微笑道，“不止是赏雪月，其他日子我们也可以随时牵手，这比我想象中的有趣。”
维兰不动声色地将已经被冻得发紫麻木的手抽回来，“只要您愿意，主人。”
伊莱只是静静注视着他。
但是让维兰松一口气的是，他没有强求。
赏雪月终于结束了，连加发现自己有点激动，因为这意味着维兰又可以陪他一起训练了。
但很快他就把这种激动推出脑海，“有点不对劲……”
他对着墙壁自言自语，他和维兰不是朋友，怎么会因为维兰的回归感到高兴呢？他还是很讨厌这个冷酷的主人，不过感谢维兰帮助自己的朋友，也许……他和维兰也能成为朋友？
不不不，他到底在想什么！
连加倒回床上，把自己埋在了枕头堆里，烦恼地滚来滚去。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连加就在大厅等着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他们的新场地开始训练。
但是，从楼梯走下的维兰却背着一个小包，显然是要远行。
连加很疑惑，眼睛在维兰和小包之间转来转去。
果然，维兰有新任务，不对，也不能说是新任务，这是赏雪月前卡洛斯就排好的，只是现在才执行而已，“这次的目的地在另一个大陆，我可能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他叮嘱连加：“好好待着，别去危险的地方，训练别偷懒。”
说完就走了。
关门声响起，空荡荡的大厅里顿时只剩下呆立在原地的连加。
这本预计35w完结，目前有30w存稿，接下来都是定期发稿，一方面，我打算闭关去写隔壁那本魅魔文，另一方面，看到这本的数据就很痛心，为了心脏好，还是选择远离了（跪地）
当初写这本时其实很开心，可以说是我所有写文灵感中最喜欢的一本，然后就被残酷的现实给了邦邦两拳
西幻题材太冷，苦大仇深的正剧更是北极圈，老实说，这本数据真的惨不忍睹：上不了榜单，几乎没有读者，也没有曝光率，日更也没什么人看，点击率基本都是我自己点的……
凉得我也心灰意冷了，也不打算隔日更或者低字数苟v了，毕竟，完结时能有个一百收就谢天谢地了，也不奢望能v了。
结局已经写好了，会按照原计划继续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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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