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目睹维兰的离开,连加很不解。

他转向正在出神的拉利尔,好奇问道:“他的毒还没解开,帝王这么着急见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这个问题如果是换作其他人说出口,拉利尔绝对会泼这个无礼之人一脸茶水。

可是连加的情况不太一样。

他会问,就说明他真的不懂。

暗暗惊讶于连加的单纯,拉利尔也犯了难,因为这个问题真的不方便回答。

整个黑骑士团只有维兰一人受到这种特殊待遇:每次任务结束,帝王都会单独召见他。

只是时间不同:任务成功时会短些,而任务失败,则往往会被留得更久。

有时两三天过去维兰才会回来。

没人知道他们的私人会议会密谈或发生什么,就连拉利尔也不清楚细节,但他能从维兰回来时的糟糕状态推断出一些可怕的东西,这让他感到难过。

思忖再三,他只能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而从拉利尔欲言又止和不赞同的眼神,连加也明白了,自己似乎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另一边,维兰没多久就来到了目的地:王宫最高的建筑物,漂浮于高空云端的神台。

神台之上,那座若隐若现的华丽白色建筑就是萨兰帝国唯一一座神殿,也是伊莱的居所。

他是神明,理所应当也该住在神殿。

这处奇迹的“天空之城”也是一处生人勿近的禁忌圣地,自萨兰帝国建国以来,除了神仆,从没有人能获得恩典进入。

当然,维兰例外。

他是罕见的会被帝王在神殿召见的凡人。

这是神明给予他的恩宠,尽管如果可以选择,他一点都不想要。

进入神台的唯一通道是一条细长的旋转梯塔,从小到大,维兰已经走过无数次了,不用仆人引路,已经自顾自踏上梯塔的古老台阶。

他很清楚一些坏事正在等待自己,而迟到会让这个不好的未来更加难熬。

上来之前,仆人说伊莱已经等候多时了,但当推开神殿的巨门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维兰目光扫过神殿两侧十二根巨大的石柱,深吸一口气,向着深处走去。

神殿很大,也空旷得令人不安。

这里一直都是维兰最厌恶的场所之一,小时候的他害怕这里昏暗如鬼屋的环境,如今则是单纯厌恶神殿的主人。

没费多大力气,他就在神殿左侧的玫瑰露台找到了正在喂鸽子的帝王。

娇艳欲滴的白玫瑰丛前,伊莱看见了他,却视若无睹,依旧悠闲地投喂谷粒。

维兰沉下气,没有出声打扰,立于一侧安静等候。

一时间,神殿内只有泉水流动的声音轻轻作响。

不知等了多久,双腿已经开始酸涩起来,但对面人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好似他真的是透明人一般。

维兰望着脚边的水渠出神,再一次陷入一直以来的困惑:明明他们身在天空,伸手就能碰到云朵,这些泉水的源头究竟在哪里?又要流到哪里去?

没等想明白,伊莱终于动了,起身越过他,径直回到了大殿。

维兰立即低头,快步跟了上去,当伊莱如同往常那样高踞于神座之上时,他也在熟悉的位置单膝跪地行礼,“陛下,您找我?”

说话间,头始终低垂,盯着自己的脚尖,避免了一切目光对视。

他害怕自己隐藏不了一些东西。

比如:杀意。

伊莱单手支着脸,垂眸看向跪在台阶下的黑色身影,神色冷淡。

他终于开口:“我听说你新收的奴隶很不听话,在任务过程中闹出乱子,还在边境的兽人区大闹了一番?”

“我已经惩罚过他了。”维兰小心回答。

伊莱的手指点了一下王座扶手,数页文书资料便整齐漂浮于半空,他粗略扫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侍从汇报了这件事,他还说你把那可怜虫的肚子几乎踩成肉泥。”

说到这里,声音忽然低沉了,“不过,都这样了还能活着,小宠物,你该不会是故意做戏给我看的吧?”

所以,这就是伊莱无视他的原因?

维兰深知对方的喜怒无常,在内心之中反复说服自己要保持镇定,然后否认了,“我不会做这样的事,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不值得我费心。”

其实伊莱对维兰身边的小虫子并不感兴趣,他眼眸微微眯起,也不知道信没信这番措辞。

但让维兰松一口气的是,他没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了。

他换了个话题,抬手让那些资料消失,“难得你会折磨人,看来这次他真的惹你生气了,你第一次收奴隶,没什么经验,也许我能为你分担烦恼,要不要我帮你出口气?”

那么做的话,连加绝对活不过今晚,“陛下不必为那种低贱的人劳心,我会妥善处理的。”

冷冽的气息瞬间笼罩整个殿堂,“你叫我什么?”

维兰深吸了一口气,“主人。”

伊莱这才露出一个淡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微笑,红瞳缓缓下移,“所以,生气的原因是不想回来接受惩罚吗?”

惩罚一词让维兰警铃大作,但同时也知道,这是躲不了的。

再次深呼吸,他沉声开口:“没有这样的事。”

他头垂得更深了,宣誓着忠诚:“我一直是属于您的,不会做任何忤逆您的事。”

伊莱缓缓起身,足不沾地地漂浮到他面前,开口时声音柔和了些,似乎对他的自知之明感到满意。

“这次任务失败了,你比预计时间晚了半天才回来,你明白该怎么做的吧?”

维兰沉默点头。

争论也是没有用的,伊莱非常清楚维兰最初的任务是什么,而这只是一个施加痛苦的借口,即使维兰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它也总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在萨兰帝国,强者是绝对的,你可以向任何人证明你是强者,为此可以接受或者开始一场战斗,也就是“游戏”。

游戏有两个规则:

一、不能杀人;

二、胜者可以对弱者提出一个要求,弱者不可拒绝,必须绝对服从。

维兰和伊莱之间一直有个长期性的游戏:伊莱会交给维兰一些任务,如果完成任务,那就相安无事,但如果任务失败,与之相应的,维兰就要接受惩罚。

至于惩罚的内容,那是最令维兰恶心的事。

其实,如果连加没有逃跑,他是能提前回来的。

但是,连加逃跑了。

不过现在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他需要沉住气,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让伊莱发现他和连加的合作关系。

他憎恨这一切,憎恨自己不得不屈服,但他知道不服从的后果。

咬住牙关,他俯首跪下,额头抵在神殿冷硬的地面上,艰难抛弃了身为人的尊严和骄傲,像个可怜奴隶一样出声请求。

“请……请主人惩罚我。”

“好孩子。”

伊莱愉悦轻笑,轻蔑地上下扫视着维兰,目前的问题是,他的小宠物还穿着那身黑甲。

“现在,脱掉你的衣服吧。”

维兰缓缓点头,然而,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本该立即执行,这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在他成人礼那天,伊莱就如同现在一样召见了他,并在那晚打断他的四肢后强占了他。

那时的痛苦至今存放在骨髓深处。

他早已经失去了那些东西,但他抛下的自尊却在这一刻忽然折返,抓住了他想伸向头盔的手,阻止他再次将所剩不多的自我丢掉。

伊莱没有催促,反而饶有兴味地欣赏着这场无声的抗争。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他沉迷于维兰伪装的顺从中,“是我声音太小,不足以让你行动吗?”

伊莱忽然抬手,下一刻,维兰的面甲应声碎裂,一股看不见的无形力量将他粗暴提起,从卑微的匍匐变为更加屈辱的跪立。

伊莱喜欢看到那张暗藏杀意的脸,伸出结冰的手指,他挑起维兰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对视。

一对写满不甘和无边恨意的黑瞳就此暴露。

伊莱能感觉到他的紧绷,抚过那倔强的下颌线,他的动作如同把玩一件物品。

毫无爱意,只是纯粹的占有欲。

神明天生无温,所以神明享受点燃的过程。

冰冷的手指逐渐上移,抓住了那头白色短发,把维兰的头向后仰去,迫使他像祭坛羔羊一样露出脆弱的咽喉。

极寒与温暖的肌肤相触,蒸腾起细小的白雾,维兰的呼吸也在低温中化为雾气,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

但是,他没有挣扎。

甚至始终未发一言。

垂于身体两侧的握拳双手显露出他的真实情绪,然而就算再不情愿,都只能忍耐,只能祈祷这份惩罚快点结束。

用一根指尖,伊莱描画着维兰的动脉线,撕开那些浅血管或压碎脆弱的气管太容易了,他们的力量悬殊太大了,大到是两个维度之间的差距。

顺从的维兰固然是好事,但他更喜欢他不顺从,而他也知道,维兰的忍耐马上就要到极限了。

现在,只需再加一把火。

俯下身,神明的唇几乎贴上那只被冻到发青的左耳,无情的话语带着深邃的恶意。

“如果你父亲看到你跪在我脚边乞求的模样,你猜他会怎么做?”

感受到手中的身体瞬间僵硬,伊莱笑了,附在那只耳边继续低语。

“也许他什么也不会做,毕竟,当初他能为了活命把你当作礼物送给我,即使知道我会怎么对待你。”

就算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不要冲动,维兰还是没忍住。

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拔剑的速度比大脑运转的速度更快。

“闭嘴!你这个怪物!”

理性的思考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了,他愤怒朝着神明的脖颈砍去,家人一直是他的逆鳞,也是伊莱常常用来对付他的武器。

他这一击可以将神殿劈成两半,可对恶神来说,毫无杀伤力。

当冰凉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他劈来的剑,甚至来不及反应,他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狠狠甩向十几米高的穹顶。

而至始至终,伊莱连一步都没动过。

后背撞上神殿的坚硬骨架,带来了严重的淤血和剧痛,彩色玻璃碎片纷扬落下,那把曾夺取无数人性命的利剑也碎成无数块,和玻璃碎片一起掉下。

下一瞬却都在神明的力场控制下悬浮在空中,折射出七彩的光斑。

伊莱抬头,看着单手抓住神殿横梁才没跟着一起掉下的维兰,看着那张咬牙怒视着自己的脸,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这就是他对维兰爱不释手的原因,旁人都将他的一切奉为至高无上的恩典,只有维兰,对神明的一切触碰始终报以獠牙。

他笑着望向自己的所有物,脸上的神情几乎能被称之为温柔,“你刚才叫我什么?”

维兰啧了一声,没有回话,随手折断一根骨架便纵身跃下,再次发起进攻。

动作那么孤注一掷,全是滔天的恨意。

伊莱不闪不避,只是含笑注视着杀气腾腾的小宠物扑入自己怀中,抬手间就让那身黑甲化为冰晶碎粒。

“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乖呢,不想接受惩罚的话就要努力完成任务,这不是我们约好的吗?”

这场战斗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跟他们以往的每一场战斗一样,最终的结果都是维兰被打得遍体鳞伤,不得不屈服。

人造银河此时才自然落下,维兰很快就明白了这举动背后的用意。

因为,当他被扔上祭台时,先前那些掉在祭台上的尖利碎片就成了并不柔软的“床铺”,全都深深扎入了他的后背之中。

他痛得脸色煞白,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这是伊莱听过最美妙的音乐。

他并非不知道维兰的反心,只是不在意,知道维兰掀不起什么水花。

毕竟,一只蚂蚁又怎么能战胜一头大象呢。

“你反抗的时候很美,”他在维兰的上方开口,白发倾泻而下,声音仍然很温柔,“但当你屈服时更是如此。”

修长的手指不急不缓地撕碎衣物,露出那具伤痕累累却依然漂亮的白皙身躯。

维兰剧烈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刚撑起头,就被重重按回祭台,霎时砸得眼前发黑,后脑流出浓稠的血。

下一刻,最后的遮蔽也被扯落,浑身血液随之冻结。

痛苦、屈辱、不甘、无边的憎恨,一瞬间都在他心中爆裂开来。

他赤.裸躺在祭台上,像是某种祭品。

苍白的手攥紧成拳,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却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一声不吭。

每当到了这一步,他的反抗才会消失。

不是放弃了,而是没有用。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太多次,每次都是相似的结局,这是神明的恩宠,他无法拒绝,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带着霜花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腰肢,一路缓慢向下,所过之处激起了无数颤栗……

随着动作的深入,嵌入背部的玻璃碎片扎得更深,维兰不得不痛苦地弓起后背,眉头紧蹙。

冷汗从赤.裸的身躯滑落,不用看,他就已经知道那里肯定血肉模糊了。

“求我。”

伊莱忽然擒住他的两只手腕压在头顶,嘴角是残忍的笑意,“说‘请主人饶恕我’,我就停下。”

最圣洁的外表,最黑暗的本质。

神明的残酷总是裹挟着优雅的假面,当他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最恶毒的话语时,维兰都会感到深深的挫败。

伊莱只把他看作一个愚蠢的玩物,而不是任何形式的威胁,再多的努力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他的反抗、他的痛苦、他的恨意,只会让这个恶神兴致盎然。

不愿再看那张丑恶的嘴脸,他倔强地偏过头去,伊莱反而低笑起来,松开钳制。

“倔强也好,这样……我们才能玩得更久,小宠物,不,小王子,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说着,也抓住了那只想趁自己不备的偷袭手臂,单手便拧断了那只手的所有骨头和掌心的断剑碎片,让它们都成了粉末。

他在维兰的惨叫中笑着开口:“就是这双眼中的火焰。”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被这双漆黑的眼睛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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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的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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